第五百二十九章:於謙的決斷(第2/3頁)

所以說,瓦剌一戰,也先能夠勢如破竹,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大明如今立國尚不足百年,且歷代先皇皆堪稱英主,結果,邊境竟糜爛至此……

越是親臨實地,看到真實的場景,越了解邊境的糜爛現狀,於謙的心情就越感到沉重。

如此的風氣,如此的邊軍,如何能夠保家衛國?

天色已經西斜,於謙揉了揉額角,放下手裏的筆,看著自己刪改了無數遍,但是仍舊厚厚一沓的奏報,不由嘆了口氣。

實話實說,在親至邊境之前,於謙心中到底是有幾分自矜的。

雖然說,瓦剌之戰的首功在天子,但是,整頓京營,統籌邊軍,保障後勤,協調各處軍力,這都是於謙親力親為之事。

他不因此而自傲,但也不會妄自菲薄。

然而,真正到了邊境巡視,真正的將目光落到了軍屯之上,於謙才真正發現,他這個兵部尚書,做的有多不稱職。

若是有人看到現在的於謙,必然要大大驚詫一番。

向來堅定無比,從無猶疑的於少保,此刻的神情竟然有些猶豫和黯然。

說到底,邊境的糜爛,他這些日子,查到的這些情況,即便是於謙,心中也不由感覺到有些無力。

然而,他是於謙,一身傲骨,寧折不彎的於謙!

所以,慚愧和自怨自艾,不是他的風格,他,只會迎難而上!

心中默默的下了決斷,於謙的目光重新變得堅毅起來。

隨即,於謙瞥見了自己手邊,剛剛八百裏加急送來的聖旨。

於是,他又忍不住浮起一個念頭。

天子之所以壓著他的九邊提議,非要讓他親自來邊境走一遭,是否,也是存了這等用意?

如此想著,外頭有一名三十多歲的青袍官員,叩門之後,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拱手作揖,道。

“少保,剛剛宣府傳來消息,太上皇聖駕剛剛從宣府起行了。”

此人名為方杲,本是武庫司主事,後來被於謙舉薦,提拔為兵部員外郎,負責武庫司的事務,算是於謙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

這次的案件,涉及軍器方面,所以於謙就將他帶了過來。

聽到方杲的話,於謙也回過神來。

他本就不是一個特別願意去揣摩聖意的人,他有自己的信念。

何況,天子是否有此用意,對他來說,也不重要。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有所必為!

身在其位,當謀其政,這些事情,他查到了,看到了,只要他還是兵部尚書一天,就要和他們作對到底!

輕輕的吐了一口氣,於謙將手邊墨跡方幹的奏疏整理好,然後仔細的用蠟封起來,蓋上自己的鈐記,道。

“和以前一樣,八百裏加急,直送禦前!”

於是,於謙的身旁,無人注意的暗影當中,走出一個身配繡春刀的錦衣衛打扮的軍士。

此人接過奏疏,仔細查看完整之後,再次用錦衣衛的手法封好,躬身一禮,然後默默的退了下去。

從頭到尾,一言不發。

盡管這種場景已經發生了不止一次,但是,於謙依舊忍不住多看他幾眼。

按理來說,錦衣衛作為朝廷的正式編制,其中的每一個人,在兵部都有档案可查。

但是,這個人,於謙查不到他的档案!

或者說,他能夠看到的,是一份普通到極點的档案。

這個人一年前入伍,档案顯示是一個普通軍戶補缺,父親是錦衣衛小旗,戰死在土木當中,他作為獨子,承襲了軍戶的身份,成為了一個普通的錦衣衛校尉,身世,來歷都十分清楚。

但是,細查下去,卻可以發現很多的蛛絲馬跡,譬如,他的家中所有人都已經亡故,而且,那個所謂的“父親”,的確有個兒子,但是體弱多病,常年纏綿病榻,左鄰右坊都說不常見到人。

再比如,這個人普普通通,丟到人群裏壓根就分辨不出來有什麽特殊之處,甚至他的職銜,也只是一個普通的錦衣衛校尉。

但是,自從於謙出京以來,所到之處,所有的衛所千戶,百戶,他都能指揮的動。

於謙相信,如果不是這次調查軍屯,需要借助錦衣衛的力量,他可能永遠不知道,天子手下還有這樣的人。

錦衣衛的水,遠比他想象的要深!

不過,於謙卻不多問,他只需要清楚,他的這份奏本,在交到這個人手裏之後,會悄無聲息的送到天子的手中,不會經過任何的程序。

甚至,朝廷上根本不會知道,有這份奏本的存在……

當然,作為兵部尚書,有些消息,於謙還是知道的。

譬如,在瓦剌之戰當中,邊軍戰損了諸多精銳的夜不收,其中一部分找到了屍體,但是還有一些,卻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