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好像串場了

所謂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對於朱祁鎮來說,他這一輩子,最恥辱的事情,就是土木堡大敗。

但是,這件事情卻注定會被人反復的提起。

如果可能的話,朱祁鎮寧願這輩子都不到土木堡去,仿佛這樣,就可以將那場大敗,給徹底抹消掉。

這種心情,不僅是他自己明白,舒良也明白,陶瑾也明白。

而且,更重要的是,祭奠戰死的官軍,是要有祭文的。

既然要寫祭文,那麽就要明明白白的給戰死在土木堡的官軍一個說法,而這個說法,大明朝廷早已經確定了。

此戰,喪師辱國,血染黃沙,神器殆危,宗廟有難!

親自登土木堡,祭奠戰死官軍,相當於要朱祁鎮親自承認自己的錯誤,而這篇祭文,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罪己詔一般的存在。

他如何肯答應?

不僅是他,陶瑾也忍不住皺了眉頭,他本以為,舒良抓了劉永誠,杖責了那些蒙古護衛,怎麽著也該見好就收了,卻不曾想,臨到最後,舒良竟然開口提出了這個要求。

偷偷的瞥了一眼太上皇的臉色,果不其然,已經黑成了鍋底。

猶豫了一下,陶瑾只能硬著頭皮上前道。

“舒公公,此事是否不妥,朝廷擬定的儀程裏頭,似乎並沒有這一項吧?”

宣府是太上皇駐蹕的重要一站,作為宣府總兵,陶瑾自然是早就接到了禮部發來的完整儀注。

面對陶瑾的質疑,舒良收斂笑意,認認真真的開口道。

“原本沒有,咱家來了,便有了!”

口氣淡定,內容狂妄!

這副態度,一下子便激起了朱祁鎮的怒意,當下便喝道。

“放肆,難道朕堂堂天……堂堂太上皇帝,要受你一個卑賤的奴婢指使不成?”

陶瑾也有些生氣。

他雖說跟英國公府交好,牽連頗深,但是,他卻並不想卷進天家爭鬥太深。

只不過因為張家的囑咐,同時也是為了不擔責任,他會竭力保證太上皇的安全,將其平平安安的送去京城而已。

陶瑾自認,打從進來開始,除了剛開始的時候有些口不擇言,之後一確認太上皇的安全,他就在竭力把事情往小了抹。

但是現在看來,對方好像並不領情!

不論怎麽說,陶瑾也是堂堂伯爵,一地總兵,氣性總是有的,當下便同樣冷了臉色,道。

“舒公公此言,恐有不妥,太上皇金尊玉貴,何時到何處去,自有朝廷安排,不勞舒公公費心,此處事情已然了結,太上皇的貼身侍衛,我會重新安排人手,舒公公請回吧!”

三言兩語,陶瑾就下了逐客令。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宣府的這塊地界上,他陶瑾,就是這條地頭蛇。

他舒良縱使再是過江猛龍,到了這也得盤著。

真要是動起手來,就憑舒良手裏的這點人手,陶瑾反手之間就能把他治得死死的,這是他作為宣府總兵的自信。

面對陶瑾的強勢態度,舒良倒也不慌,因為,他原也沒有必要跟陶瑾爭辯。

於是,他直接越過陶瑾,望著遠處的朱祁鎮,問道。

“不知太上皇,意下如何?”

朱祁鎮原本就十分抗拒,有了陶瑾的支持,更是有了底氣,道。

“既然朝廷沒有安排此儀程,不妨免了吧,還是早日趕到京師為好。”

陶瑾看見這等場面,心中也有些迷惑。

他不明白,舒良為何要做這等無用功,拿這個問題去問太上皇,會有別的答案嗎?

當然不會!

這一點,舒良自然明白。

但他還是問了,因為,他需要這個答案。

聽到朱祁鎮的話,舒良眼中笑意一抹而逝。

緊接著,外頭喧嘩之聲再起,幾個身著緋袍的老大人匆匆趕來,跨進了內院。

正是大理寺卿杜寧,刑部侍郎耿九疇,以及使團的三個使臣,朱鑒,李實,羅綺,再加上從大同跟回來的禮部侍郎李賢。

可以說,基本上如今宣府城中,有名有姓的文臣,這下全都到齊了。

於是,舒公公立馬變得低眉順眼,道。

“太上皇既然執意不肯,內臣也不敢強求,不過,臨來之時,陛下有一句話,想借內臣之口,告訴太上皇。”

朱祁鎮見到這麽多人闖進來,一時有些放松心神,下意識問道:“什麽話?”

於是,舒公公臉上閃過一絲悲痛,輕聲但清晰的開口道。

“陛下說,土木一役,百官蒙難,數十萬官軍血染黃沙,此誠開國未有之大危難矣,當初北征之前,群臣竭力相勸,您卻一意孤行,寵信王振,以致北狩蒙塵,如今可悔?”

“土木一役,動蕩社稷,令宗廟不安,京師殆危,列祖列宗英靈在上,不知太上皇如今可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