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小王文的戰鬥力

所謂文死諫,武死戰。

大約是某太上皇在迤北待得過於久了,已經忘了大明的科道風憲,是何等的耿直敢言,尤其喜歡直刺君過。

李實的這番話,說的毫不客氣,幾乎是毫不遮掩的指責太上皇任意妄為,以致瓦剌之禍。

現如今身陷虜營,仍不思修身慎獨,依舊沖動莽撞,做事不過大腦。

想想吧,區區幾百個貢使,說是大事也是大事,說是小事也是小事。

大明給藩屬使節的賞賜向來是極厚的,幾乎每隔前來貢使的使節,都能獲得數倍於自己攜來貢品的回賞。

這些賞賜按制出於大內,花的都是天子自己的錢,心疼自是在所難免的。

但是要說支撐不起,卻也是笑話。

瓦剌欺瞞貢使人數,早已有之,這固然是一大筆開銷,但天子內庫還不至於拿不出來。

單純從這一點來看,答應也先增加貢使的要求,迅速促成談判,換得太上皇盡快歸朝,其實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但是,事情不是這麽論的!

自土木一役之後,不管是前期以拜見上皇為由,還是後期正式提出和談迎歸,大明朝廷前前後後遣使也有五六次了,帶過來的金銀財帛賞賜之物也確實不少。

所以,如果能夠迎回太上皇,朝廷是不心疼銀子的。

但是有些事情,涉及到原則問題,是不能輕易妥協的。

瓦剌瞞報使節,欺騙朝廷,騙取賞賜,被察得處罰之後,惱羞成怒,尋釁邊境,劫掠軍民。

大明討賊伐罪,名正言順,乃王道之師!

雖然有土木一役的大敗,但是其後戰局扭轉,前有紫荊關之勝,後有沙窩大捷。

當此情況之下,貢使的人數涉及到的,就不僅僅是賞賜財帛的問題,而是大明的體統尊嚴。

怎麽去評判一場仗打贏了還是打輸了?

不是看雙方誰犧牲的人少,而是要看開啟戰爭的矛盾有沒有解決,是被哪一方解決的。

作為挑起戰爭的導火索,大明興兵北征,就是為了給也先一個教訓,讓他不要把大明當冤大頭,保持邊境的安寧。

這個時候,將原本永樂陛下和也先之父約定的人數擴充十數倍之多,豈不是自己打臉,承認當初北征是不義之舉?

答應這個條件,丟的不是太上皇一個人的顏面,丟的是整個朝廷的人,對不起的,是二十萬慘死在土木堡的官軍將士!

所以,在李實自己看來,他這番話,說的還算輕的。

當然,朱祁鎮或許並不這麽認為。

此刻的他,回歸京師的希望近在眼前,有些事情,他哪怕也懂,恐怕也不願意懂。

被李實當面如此“進諫”,朱祁鎮的臉色迅速漲紅,捏緊了拳頭,差點就要龍顏大怒。

不過到最後,他喘了幾口粗氣,到底還是壓制住了情緒。

寵信王振,土木喪師,聖駕蒙塵,被俘北狩,這的確都是他自己犯下的孽,即便想不認也不行。

輕輕的將手按在案上,朱祁鎮的聲音有些發悶。

“王振無事之時,諸臣皆不說,如今有事,其罪卻歸於朕。”

聽到太上皇如此帶著抱怨的口氣,李實更是眉頭一凜,直接了當道。

“太上皇言諸臣不諫,然自太上皇大婚親政之時起,便重用王振,群臣屢次彈劾,太上皇卻對其屢有回護,榮寵日甚。”

“正統七年,翰林侍講劉球上本,諫陛下當躬理庶務,勿托之於宦官,否則大權恐遭竊之,有禍國之危。”

“疏上,錦衣衛承旨以犯上之罪,捕劉球入獄,數日之後,劉球莫名病死詔獄,死後被碎屍街頭,家人不得安葬。”

“六月,監察禦史李儼於廷上斥王振僭越,以內宦之身欺壓朝臣,迫廷臣行跪拜大禮,當廷被錦衣衛捕入詔獄,半月後,吏部接太上皇旨意,謫李儼戍遼東鐵嶺衛。”

“正統八年,大理寺少卿薛瑄察王振之侄王山串聯錦衣衛,陰織冤案,上本請準復核,王振聞之,構陷薛瑄不法,太上皇聽信王振之言,坐薛瑄死罪。”

“彼時,刑部,科道,大理寺等諸衙門俱諫,上皇其不知有冤否?然為護王振,上皇不願翻案,僅免死罪,將薛瑄罷官貶謫。”

“王振肆虐朝堂數年,不法之事繁多,諸臣進諫繁多,上皇其未聞否?”

“還有,當初上皇受王振讒言,執意北征,吏部尚書王直率群臣立勸,上皇不聽,反將群臣喝退。”

“大軍出行,王振胡亂指揮,兵部尚書鄺埜跪諫陛下早日回師,然而……”

“夠了!”

李實倒是大膽敢言,一樁樁一件件的開始翻起了舊賬。

聽的朱祁鎮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到了最後,終於忍不住一拍桌子,厲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