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太上皇您多少有點不知好歹了……

再怎麽說,朱祁鎮也是當了十幾年的皇帝的,見過的大臣,經歷過的奏對不計其數。

只一瞬間,他便察覺到了朱鑒的遮掩之意。

當下眉頭一皺,他越過朱鑒等人,直接望向了後頭的袁彬,問道。

“袁彬,此次回京,你可見了太後和皇後?剛剛朱卿說皇後身體抱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話問的口吻嚴厲,帝王威儀盡顯。

袁彬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欺瞞虛言,只得老老實實道。

“回陛下,臣回京後,曾蒙聖母及端靜皇後召見,皇後娘娘她……她現下左眼近盲,腿腳也不甚靈便……”

這話說的含含糊糊的,卻讓朱祁鎮越發的著急,從座上霍然而起,厲聲問道。

“怎麽回事?朕出京時,皇後明明一切安好,如今怎麽會左眼近盲,還有,腿腳不靈又是何意思?郕……宮裏的那幫奴婢,怎麽伺候的?”

朱祁鎮和錢皇後的這樁親事,雖是張太皇太後一手安排的,但是朱祁鎮自己,對此卻並沒有任何異議。

相反的,他和錢皇後頗為情深。

這一點,和他的父親宣宗皇帝,簡直大相徑庭。

當初,朱祁鎮剛一出生,宣宗皇帝在高興自己終於有了長子之余,立刻就著手開始準備扶正孫貴妃。

朱祁鎮自己,是宣德二年十一月出生。

當年十二月,宣宗元後胡氏就在宣宗敕令下,主動上表辭去中宮之位。

要知道,當時的胡氏,已經育有兩位皇女,並非不能生育,但是宣宗依舊一意孤行。

轉過年來,朝廷剛一開印,宣宗就命禮部開始準備冊封儀典,二月賜名入玉碟,三月正式冊封太子。

於此同時舉行的,還有孫氏被冊封為皇後的儀典。

以朱祁鎮出生為起點,算上朝廷封印的將近半個多月,滿打滿算也就一百多天的時間,廢後,賜名,冊東宮,立新後,全都搞完了。

可到了正統朝,直到朱祁鎮決定禦駕親征之時,他的庶長子朱見深,已經快兩歲了。

而此時的錢皇後依舊一無所出,連個公主都不曾誕下。

即便如此,朱祁鎮也依舊不肯冊立東宮。

所為者,就是心心念念的,希望錢皇後能為他誕下嫡子,不要重蹈胡皇後的覆轍,可見二人的夫妻之情。

尤其是在這個時候,面前還放著錢皇後一針一線,寄托著情思的衣袍,睹物思人之下,朱祁鎮更是心緒難平。

一時之間,差點脫口而出要怪罪“郕王”,所幸,他到底還是最後收住了口。

但是這股怒意,卻是實實在在的。

見此狀況,袁彬身子一顫,立刻跪了下來,叩首道。

“陛下息怒,娘娘的身子,太醫已在盡力醫治,宮裏聖母也數次吩咐,要好好侍奉娘娘。”

“只是無奈娘娘憂心陛下,自去歲陛下北征,娘娘便夜夜難以安寢,土木軍報傳回京師之後,娘娘更是憂思慮重。”

“為了讓陛下早日歸朝,娘娘一邊為陛下縫制各種冬衣靴帽,一邊在佛前日夜誦經祈福,常常一跪就是一夜。”

“冬季殿中寒涼,娘娘因憂心陛下在迤北的近況,又時常哭泣,日子久了,眼睛便視物模糊,右腿也……不良於行。”

越說到後頭,袁彬的聲音越小。

朱祁鎮愣愣的聽完了這些話,神色一陣復雜,跌坐在低矮的座上,身子都微微有些發顫,雙手扶著案幾,久久無言。

帳中就這麽安靜下來,朱鑒等人也識趣的底下了頭。

不知過了多久,這位太上皇的情緒總算是恢復了一些,拿起身旁錢皇後親手縫制的龍袍,輕輕的撫摸著,閉著眼睛道。

“是朕之過,迤北親征,皇後曾勸過朕,朕未能聽諫,皇後卻毫無怨言,命其嫡親兄弟二人,隨朕出征,護朕左右。”

“土木之時,錢欽,錢鐘二人,冒死為朕突圍,遭虜所殺,朕在迤北,又令皇後憂心至此,實為朕之過也。”

直到這個時候,朱鑒等人才敢稍稍舒了口氣,對視一眼,朱鑒上前道。

“太上皇當保重龍體,娘娘心心念念,便是太上皇能早日回京,和娘娘重逢,當此關鍵之時,陛下更當保重,方才對得起娘娘日夜為陛下誦經祈福。”

深吸了一口氣,朱祁鎮總算是將心緒慢慢平復了下來,停了一停,開口道。

“前日袁彬回來,已將京中諸事對朕說明,去歲朕率軍出京,非為遊獵私己之事,乃為天下生靈,躬率六軍,征討迤北。”

“不意兵敗垂成,被留在此,實因王振、陳友、馬清、馬雲所陷,前次許彬等人來談,也先有意送朕回京,卻被喜寧所阻。”

“如今喜寧既被淩遲,朕亦深有所慰,朕弟祁鈺,受命於危難之時,得登大位,守朝局安民心,實乃社稷之君,宗廟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