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最大贏家竟是……

寬大的奉天殿中,天子平靜的聲音回蕩著,久久不散。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不止讓焦敬愣住了,就連其他的大臣,也是一陣恍神,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們預想過,天子會答應,也預想過天子會拒絕,但是卻沒有料到,天子會說,自己不願意問。

問或不問是結果,但是不願問,卻是帶著情緒的。

要知道,自從天子登基以來,在朝臣的心目當中,一直都是運籌帷幄,冷靜理智的形象。

朝廷的大小政務,無論多麽繁難復雜,天子都能理智對待。

這種情緒化的,顯得略有些任性的話,幾乎難以想象,是天子說出來的。

眾臣望著天子,天子卻看著袁彬。

片刻之後,天子輕嘆一聲,感慨道。

“土木一役,大軍覆亡,百官蒙難,聖駕北狩,朝局艱險,社稷動蕩,如此艱難之境地下,朕在京中,尚能得眾臣輔弼,共克時艱。”

“然迤北苦寒之地,太上皇孤身陷於虜營之中,仍能不改初心,隨侍聖駕之臣,惟袁彬與哈銘二人矣。”

“彼時群狼環伺,虜情叵測,為翼護太上皇性命,袁彬幾度險死還生,步步維艱,其中兇險,朕雖僅自軍報聞之,亦覺觸目驚心。”

“此非對太上皇有恩,實乃對天家有恩也。”

底下越發的安靜了。

被天子注視著的袁彬,雖然仍然被死死的按著,嘴裏也被塞的緊緊的,但是一雙虎目,早已經泛紅。

至於其余的大臣,也因這一番話,想起了土木之變的消息剛剛傳回京城時,所有人的惶惶不可終日。

想起了也先步步緊逼時,大家抱著和京城共存亡的誓死之心時的悲壯。

心緒一起,不少人的神色也顯得頗為感慨。

旋即,天子似乎掙脫了感慨的情緒,面色重新變得平靜起來,掃視著群臣,道。

“使團一案審到現在,是非曲直已然明了,使團三人擅自泄露軍情,無論是否奉太上皇之詔,皆罪無可恕。”

“焦駙馬奏請朕詢問袁彬是否矯詔,但從刑案審理而言,問亦無用,因為無論袁彬如何作答,都難證其言真偽,焦駙馬此請,非為真相,不過但求所謂心安而已。”

焦敬頓時僵在了原地,他也沒想到,天子說話變得這麽直白,與此同時,不少大臣也陷入了沉思。

的確,在目前的情況下,袁彬已經是所有人能夠追查到的極限,他的證言可以佐證使團是否有罪。

但是,卻沒有人可以佐證他的證言真假。

矯詔這麽大的事情,袁彬自己說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嗎?

證據何在?誰又能為他佐證?

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太上皇!

這道詔旨是不是太上皇的意思,只有他老人家自己最清楚,可是,太上皇身在迤北,誰又能去向他求證?

既然無法證明,那真的就是如天子所說,但求心安而已。

焦敬提這個要求,想要的不是真相,而是想要他心中的真相,只不過,需要借袁彬之口說出來而已。

目光落在焦敬的身上,天子的聲音多了幾分冷意,道。

“虜營危機四伏,舉目皆敵,袁彬尚能周旋其中,翼護太上皇,如今安然歸我朝廷,卻被疑擅自矯詔,此等罪名若定,乃必死之罪。”

“因此,朕不願問他,身為太上皇隨侍之臣,他本當為尊者諱,朕若開口垂問,袁彬便不得不答,他若說此詔為真,則是對太上皇不忠,若諱言否認,則自身將陷於死地。”

“朕一言既出,則令此等忠直之臣,陷入兩難之地,乃以怨報德之舉,非天子當為之事,故而,朕不問。”

最後的這句話,天子說的斬釘截鐵。

接著,天子直接給袁彬之事,下了定論,道。

“此詔是真是假,待太上皇南歸之後,自有定論,袁彬乃太上皇隨侍之臣,縱真有何罪,也當由太上皇處置。”

“袁彬於迤北,奮身翼護太上皇,於國是忠,乃人臣本分,但是於朱家,則是恩情。”

“朕身為太上皇之弟,不問此人,不斷此罪,惟當以皇弟之身,代皇兄與天家,謝袁彬於迤北翼護兄長之恩。”

這番話,給焦敬說的一愣一愣的。

他怎麽都沒想到,天子到最後,竟然是這麽個說法。

這是什麽邏輯?

就因為袁彬在迤北保護過太上皇,所以怕他有罪,就不問了?要等太上皇回來再審?

拜托,陛下,現在是在審案,到底還講不講道理了?

焦敬有心想要開口再說些什麽,卻忽然感到殿中的氣氛不大對。

轉過頭瞄了一眼,卻見不少的大臣,尤其是文臣那邊,神色都頗為復雜。

甚至於,有些上了年紀的老臣,已經止不住的抹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