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棄車保帥

陳循的話,一下子點醒了在場的眾大臣。

不少大臣看了一眼上首面無表情的天子,短暫猶豫之後,各自交換了個眼神,便有了決斷。

吏部王文上前,開口道。

“陛下,陳尚書所言有理,苗地之事,兵部雖有過錯,但是實則是王驥憂懼避戰,欺上瞞下,不聽號令之故。”

“方才黃鎬信中有言,曾數次遣使往辰州王驥大軍駐地,詳述平越情況,然王驥近來數月轉呈兵部的奏報當中,俱未將平越狀況上呈。”

“情報不全,兵部難以做出正確決斷,因此,於尚書方才阻止陛下撤換總兵官,雖有過錯,然情有可原,若要論罪,當以阻攔軍報的王驥當先。”

這話說的略有偏頗。

因為事實上,平越的軍報是送往大軍駐地求援的,並沒有明確說明是要送往京城,這也不符合程序。

所以,阻攔軍報的罪名,實際上略顯偏頗。

但是到了這個時候,這種細節已經無人追究了。

這個當口,王驥的罪名越重,兵部的罪名就越輕。

緊接著,戶部沈翼也開口道。

“陛下,確是如此,王驥欺上瞞下,粉飾太平,誤導兵部,借臨機專斷之名,行裹足不前之實。”

“以臣之見,除平越城外,其他各城恐戰況亦不容樂觀,王驥趁我朝廷眾臣目光聚於邊境之時,懈怠避戰,當論首罪,除此之外,提督軍務大臣侯琎亦當問罪。”

接連兩位七卿大臣出言表態,算是給朝野上下定下了調子。

那就是,這件事情的罪責,全都都由王驥來承擔!

事已至此,王驥已經完了。

出了這樣的事,朝廷需要有一個人來承擔責任,不然的話,無以告慰平越軍民長達七個月的堅守,更無以平息,消息傳揚出去之後,苗地百姓的怒火。

於謙在朝中的地位太重了,這個鍋不能由兵部來背,那麽,就只能是前線負責指揮的總兵官王驥,來承擔這個責任了。

而且,表態的人是王文和沈翼,這兩位的身份地位也不一般。

撇去七卿的地位不談,如今朝中文臣,最受天子信重的當屬王文,無可置疑。

近些日子一來,天子召見沈翼的次數也頗多,加上前一次公開的為戶部撐腰,倚重之意毫不掩飾。

因此,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兩個的表態,可以窺出天子的心意。

確定了這一點,朝野上下提著的一口氣就放下了一半。

只要天子沒有下定決心要拿下於少保,那麽一切都好辦。

科道風憲當中,立刻有不少禦史站了出來,道。

“陛下,京中近來傳言紛紛,稱王驥陳兵不前,非因地勢不熟,實乃因朝廷邊境危難,其有擁兵自重,挾寇自保之意,此等心懷不軌之事,朝廷當遣員詳查,萬不可疏忽。”

緊隨其後,又有大臣站出來,道。

“確實如此,空穴不能來風,王驥三征麓川,徒勞無功,此番出征,會川衛訓導詹英曾向朝廷上疏,彈劾王驥役民夫,舁彩繪,散土司以邀厚利,師行無紀,擅用腐刑,假進禦之名以充私役。”

“時法司欲遣官員徹查,卻遭王振攔阻,終不了了之,可見王驥與王振交情匪淺。”

“土木一役,王振罪大惡極,同黨皆遭朝廷清算,王驥在此時擁兵不前,絕非為國為公,實乃挾寇自重,妄圖令朝廷顧忌苗地局勢而寬宥其罪,其心實為可誅也!”

還是那句話,確定了大方向,文臣們翻舊賬的功夫,一個比一個強。

從王驥三征麓川,靡費無功,到他行軍途中遭受的種種彈劾,再到他和王振的私交,以及王振為他說情庇護。

一樁樁一件件,全都被翻了出來。

一時之間,朝堂上物議沸騰,王驥成了罪不容赦之輩。

在一片議論紛紛當中,最終,都察院左都禦史陳鎰上前道。

“陛下,王驥之罪,當詳查之,臣請陛下命南京都察院,刑部,大理寺聯合遣員,前往苗地徹查此事,詳正其罪。”

“至於兵部,未能及時體察王驥險惡用心,確實有過,但是若說識人不明,用人不當,未免過於苛責。”

“派王驥前往苗地平叛的詔令,乃是去歲六月中旬發出,彼時於尚書尚是兵部侍郎,兵部諸事皆由前尚書鄺野主理,朝中大政則被王振把持,派遣王驥之議,乃王振力主。”

“至於後來,未能及時撤換王驥,一是因邊境紛亂,無暇顧及,二是因王驥欺上瞞下,隱瞞苗地局勢。”

“故臣鬥膽,請陛下仁慈恩寬,勿罪兵部,勿罪於尚書。”

陳鎰的話,算是給了王驥最後的一錘。

他這番話,幾乎是徹底將王驥劃歸了王振一黨。

眾所周知,王振罪大惡極,任人唯親,攬權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