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又被坑了

時間倒退到半刻鐘之前。

朱祁鈺帶著一幹內侍退回到左順門,在孫太後的面前站定,行了一禮開口道。

“參見太後娘娘,不知臣方才在外的一應處置,聖母以為是否妥當?”

緩了這麽長時間,孫太後的臉上才勉強有了幾分血色,聞言,心頭頓時一陣火起。

她剛剛在左順門後,全程看到了朱祁鈺的一言一行。

當朱祁鈺疾言厲色地訓斥那幫大打出手的群臣的時候,孫太後有一陣還感到十分痛快。

畢竟這些日子下來,皇帝被俘之後,她一個深宮婦人,被迫出面維持局面,明裏暗裏在文臣那碰了不少軟釘子,光是金英傳回來的消息裏頭,就有不少禦史直言她這個太後過分幹預朝政,把持軍權的。

要不是顧及著如今的局面,尚需這幫文臣維持,她哪會如此諸般退讓,可誰料到,他們竟囂張到在朝會之上當眾殺人,簡直是沒把她這個太後放在眼中。

朱祁鈺方才在外頭的那番話,有一句讓孫太後深有同感。

這幫朝臣,膽敢如此無法無天,無非是仗著天子不在京城,宮中只有郕王這個宗室親王,加上她這個深宮婦人,帶著個兩歲的奶娃娃,孤兒寡母的好欺負而已。

但凡是皇帝在這裏,借他們三個膽子,也不敢如此放肆!

所以朱祁鈺方才痛痛快快的訓斥了那幫朝臣一番,到最後甚至還逼得這幫大臣不得不交出為首者治罪,著實是讓孫太後心頭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但是還沒高興一會,她就覺出不對來了……

不同於文武百官,孫太後從始至終都是從皇帝的角度出發,來看待所有的事情的。

再加上她老人家雖然在左順門後旁觀,但是礙於身份,不能親自參與朝會,相對處於冷靜的第三方。

先前朝會進行的時候,她一時之間被勛戚的倒戈而氣昏了頭,沒反應過來,此刻細細一想,卻分明覺得,朝臣們之所以鬧到這種地步,從一開始,就是因為朱祁鈺在煽風點火!

土木之事最大的罪責,定然是王振無疑,這一點從上到下無可置疑。

即便是以後皇帝回來了,這也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畢竟如果錯的不是王振,那麽就只能是放縱王振的皇帝。

對於自己的這個兒子,孫太後還是了解的,驕狂自大,好大喜功是有些,重情重義也是的,但是還不到昏庸糊塗的地步。

退一步講,就算是皇帝回來之後,執意包庇王振,孫太後也不會縱容他如此胡作非為。

所以王振一黨的敗落,是板上釘釘的事,無非是處置地早或晚而已。

群臣之所以如此態度激烈的進諫,除了心中憤懣難平之外,大多也是對這一點早就篤定。

但是偏偏,就到了朱祁鈺這裏卡住了……

在外朝的群臣眼中,這位郕王或許是懦弱無能,害怕被秋後算賬,但是站在孫太後的角度,向來是把事情往最壞的方面來想。

細細的將朝會上發生的一切盤點下來,孫太後發現,事情就是從朱祁鈺拒絕群臣處置王振一黨開始,而變得一發不可收拾的。

他當時是怎麽說的來著。

“……土木之事所涉甚大,當迎回皇兄後,由皇兄決斷,爾等當一心用事,不必再諫……”

這番話細細聽來,明裏暗裏分明是在暗示,土木之事不單單是王振所為,更是天子放縱所致。

不然的話,何來的非要天子決斷?

再則,這些日子下來,群臣遞上的彈劾奏疏,就算是孫太後身在後宮,也有所耳聞,郕王一概留中不發,分明是在刻意激化朝臣心中的不滿。

如此刺激之下,馬順再那麽一站出來,可不就像是油鍋裏濺入沸水一般,一點就炸!

按著這個思路,再看朱祁鈺之後的所作所為,孫太後覺得越發可疑。

金英退場之時,場中還算平靜,群臣沒有注意到,但是孫太後坐在屏風後可看得清清楚楚。

若非他提前有所預料,提前囑咐了金英,錦衣衛和東廠的人,何以來的這麽快?

而且不僅快,而且來的恰到好處!

正好卡在群臣將馬順,毛貴,王長隨三人錘殺之後,立刻便到。

若早一刻,群臣不至於失去控制,將人毆打致死,若晚一刻,那麽在失去理智的群臣威逼之下,朱祁鈺只怕也不得不繼續讓步,恕那些大打出手的大臣無罪。

正是因為卡在了這個巧妙的時間點,朱祁鈺才能憑借錦衣衛和東廠的力量,順利的控制住局勢,也才有了那一番疾言厲喝的立威之舉。

若僅僅如此也就罷了……

剛剛朱祁鈺怒斥群臣的場面,雖然讓孫太後出了一口惡氣,但是回過神來,孫太後卻越發覺得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