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初次交鋒(第2/3頁)

“皇帝出京前還說著,要哀家好好照料你們母子,可誰料你剛監國不久,便染了風寒,病勢沉重,令哀家同你母妃,皆十分憂心。”

“所幸今晨得了回報,說你大病方醒,但身子仍舊十分虛弱,哀家還盤算著這些日子送些溫補藥材,讓你安居府中,好好將養身子,可誰料還未高興半刻,便得了這等噩耗……”

孫太後說著說著,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淚,頓時讓殿中略略活躍起來的氣氛,頓時又沉寂下來。

朱祁鈺心中嘆了口氣,當初孫太後能獨得先皇恩寵多年,甚至讓先皇為她而廢立國母,果然不是尋常之人。

這一番話說的,既有嫡母對庶子的關切,又在大臣面前暗暗為自己辯解了一番,非是她孫太後刻意排斥宗室,而是朱祁鈺大病剛醒,怕他受不得打擊。

雖然見慣了勾心鬥角,但是朱祁鈺還是心裏頭有點惡心。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孫太後對他們母子,都算不得好,平素在後宮當中,連個好臉色都沒有。

也只有在一眾大臣面前,才會擺出這番聖母娘娘的樣子。

從坐榻上再度起身,朱祁鈺道:“臣偶感風寒,牽連聖母掛心,實乃臣之罪也,只是不知出了何事,竟讓聖母用上噩耗二字,皇兄征戰在外,此等兇險之詞,不可輕出於口,伏惟聖母慮之。”

不就是紮刀子嗎。

前世飄飄蕩蕩,在這紫禁城中,他見了不知道多少皮裏陽秋,陰陽怪氣,一開口就往心窩子裏紮。

而且紮刀子就算了,他還紮的大義凜然,義正言辭,同樣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就連抹著眼淚的孫太後都頓了頓,只覺得一股怒火直沖心竅,卻難以發作。

軍報今日寅時才送入宮城,乃是由兵部侍郎於謙親自送達,理論上來說,不存在泄密的可能,更不可能被一個剛剛從病中醒來的郕王知曉。

所謂不知者不罪,她便是心中有氣,也不能借此機會發作。

相反的,在眾大臣眼中,郕王的這番話不僅不是陰陽怪氣,反而是憂心皇兄,心存社稷之語。

可就是這樣才越是讓人心口發堵。

孫太後止住抽泣,仔細的打量了朱祁鈺一番,見他臉色發白身體虛弱。

方才深秋,手裏便捧上了暖爐,一番話說得又情真意切,心中不由得悠悠嘆了一聲。

大約是她突遭驚變,心中太過多疑了吧!

她執掌後宮多年,深知這對母子是什麽性情,說白了,一個比一個懦弱,是斷不敢有什麽小心思的。

放下手裏的帕子,孫太後一臉憔悴,似乎有些不忍開口,擺了擺手道:“還是叫於侍郎說吧!”

於謙領了旨意,站起身來,躬身一拜道:“遵聖母口諭,昨夜醜時三刻,臣在府中安歇,接兵部值守郎中傳信,有懷來衛千戶梁貴奉上諭入京,有緊急軍情稟奏。”

“臣不敢怠慢,即刻趕至兵部召見梁貴,其人聲稱,受陛下隨侍錦衣衛校尉袁彬傳話,聖駕於土木堡遭虜賊合擊,大軍幾遭覆滅,勛戚大臣死傷殆盡,所幸祖宗保佑,聖駕安好,然已陷於虜賊之手。”

“袁彬聲稱,受陛下口諭,命梁貴入京,取九龍蟒,龍叚匹及珍珠六托,金二百兩,銀四百兩,賞賜虜酋也先,迎回聖駕。”

“事關重大,臣不敢擅專,於是命兵部嚴鎖大門,值守之人一律不得出入,臣攜軍報星夜叩闕入宮,入見聖母皇太後。”

於謙的話,說得不緊不慢,而且說得很詳細,朱祁鈺很快便在心中勾勒出了整件事情的大略過程。

一時之間,心中竟不知是何感受。

土木之變,梁貴入京,天子被俘……

件件樁樁都證明了,他並非大夢一場,而是真真切切的重活一回。

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真希望一切都是他在做夢。

一人之生死,無關緊要,但是千萬將士何辜?

愣了片刻,朱祁鈺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此事太過聳人聽聞,或許,是那梁貴謊報軍情,何況皇兄身旁隨駕大臣無數,近侍之臣本王大都認得,卻從未聽過有袁彬其人,或是這二人合夥,誆騙朝廷?”

一言既出,包括孫太後在內,一眾大臣都擡起了頭。

他們何嘗不是和朱祁鈺同樣的想法,此事若是兩個人謊言欺騙,該有多好?

於謙被眾人注視,擰著眉毛重重地嘆了口氣,道。

“太後娘娘容稟,那袁彬雖非近侍之臣,但卻的確在隨駕出京的名單當中,兵部曾有軍報,言本月初五,袁彬奉命出使敵營,被虜所扣。”

“賊虜不識天顏,若聖駕真的陷於敵手,虜必召能辨之人,此非袁彬莫屬。”

如果說這些都是旁證推測的話,那麽於謙下一句話,則徹底擊碎了所有人不切實際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