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驚蟄,驚蟄,你愣神什麽呢?”

谷生捅了捅驚蟄,好奇地打量著他。

今兒灑掃時,他眼睜睜看著驚蟄走神了好幾次,現在又差點掉進荷花池裏,得虧被他拉住。

這荷花池,前些時候剛死過人。

許多人覺得晦氣,就連灑掃的時候,都不願意往這邊來。驚蟄和谷生接下來的活計,就被安排到了這裏,雲奎和另一個內侍慧平,亦是一隊。

在谷生看來,驚蟄的運道是有點差。

之前分明被黃家小姐看中,跟在身邊伺候了大半個月,就差最後一哆嗦就能飛黃騰達,成為鐘粹宮的太監,領上三等,或者二等的差事。

這可遠比他們現在還要在直殿司苦熬,等待年底的考核要好上太多。

考核還不知道那不能過,他今年可是十九了!

驚蟄更不用說,都二十,這可是他最後一次機會。要是能去了鐘粹宮,自然不必思考這些麻煩。

可偏偏這節骨眼上,驚蟄卻病得躺了好幾天,連點卯都去不了,最終和這富貴失之交臂。

這際遇,縱然是之前有點嫉妒驚蟄的谷生,都不由感慨,想起自己這些年也是懷才不遇,到底平復了心情,對回來的驚蟄,態度也很是不錯。

許是受到這打擊,驚蟄這幾日幹活,總是頻頻走神。

這不難理解。

然,為何掃著掃著,還會突然怪笑起來?

這可就奇了怪了!

難道已經得了失心瘋嗎?

驚蟄咳嗽了一聲,攥著掃帚搖了搖頭:“這幾日受了些打擊,多虧谷生一直從旁協助,我會盡快調整自己,不叫你為難。”

谷生爽朗地笑起來:“幫什麽?只是叫你幾句,就是幫忙了?你好歹和雲奎那樣,指著別人做事,那才得道謝呢。”

雲奎遠遠聽到谷生埋汰他,不滿地說道:“我說谷生,我何時請你們幫忙沒給酬勞了?”

“是是是,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小的吧。”谷生笑嘻嘻地拱手。

雲奎的脾氣大大咧咧,長得高大,有時動作起來就很粗魯,不過為人不壞,也很好說話,不然不會被分派來掃荷花池。

據說他是某個掌事的徒弟,通過考核不過是板上釘釘的事。有時有事,或是躲懶,他會找人幫忙。

他也舍得花錢,從不會叫人白幹。所以賺了錢,這些人也不會亂說什麽,倒是和雲奎一直稱兄道弟。

好不容易這片地區清掃完了,這幾人將工具提起,就往回走。

天霧蒙蒙地亮著,也沒什麽人。

雲奎拍著驚蟄的肩膀,好奇地問:“之前說你病了,別的倒是看不出來,不過可是很痛苦?先前看著,你的嘴邊是不是破了?”

驚蟄微頓,心中便是一跳,不過面上不顯。

他下意識摸了摸嘴角的痕跡,嘆息了聲:“是呀,給自己咬爛了,可疼。”

他從容九那“逃”出來前,容九給他塞了玉瓶。

靠著瓶子裏的藥,驚蟄脖子上那些指痕很快就淡去,可是嘴邊這個,到底還是明顯,很容易被人看出來。

谷生嘖嘖了聲:“還是你倒黴。”

驚蟄:“罷了,可能是我命裏不該有的,往後還是靠自己,莫想著一步登天。”

谷生不由得想起之前,驚蟄那個朋友長壽,點了點頭。縱然離了北房去了承歡宮又如何?

還不是一眨眼就死了。

長壽死了。

這是驚蟄回來後,明雨告知他的。

驚蟄被容九擄走後,並不知自己身處何處,可buff結束後,容九卻是帶著驚蟄走了出去。

他茫茫然地跟著容九七拐八彎,走了許久,才來到自己熟悉的宮宇。

容九的身份,比驚蟄能想到的還要神秘。

他原本看到熟悉的地方,就要跑路,容九長臂一伸,將驚蟄給勾了過來,兩人身體貼得死緊。

驚蟄的身體猛地緊繃,能聞到從容九身上傳來的淡淡藥香。

那味道,是從容九的手指散發來。

是為了給驚蟄上藥,才浸滿了每一寸皮膚,以至於擦洗後,仍能聞到那氣息。

“想跑?”

驚蟄:“……我,這幾天,總得去解釋……”

“不必解釋。”容九平淡地說道,“不會有人來追問你為何,只需回去後說,你生病即可。”

驚蟄心下稍安,至少不會惹來其他人懷疑。

“至於,你的回答……”

容九慢慢吞吞,說出這句,驚蟄當即又緊繃得像是一只要被人啃了的小獸,露出的後脖頸沁滿了紅,那是一種難以掩飾的羞惱與僵硬。

“下次,我要聽到。”

容九逼得不緊。

可這話,卻如影隨形,不肯從驚蟄的心裏剝離開。

他恍惚地去直殿司,一路上,都像是吃了迷藥,眼神迷蒙不說,連臉上也飛著異樣的紅。

容九,希望他做他的良人。

驚蟄只要閉上眼,容九那時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就好似再一次重現,他的耳根滾燙,就算捂著了耳朵,也擋不住那一次又一次地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