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方寸山下,道號菩提!(第2/4頁)

黑袍道人溫和道:“自然如此。”

如同刀槍劍戟般森然豎立,指著天闕的山巖中間的空地上,升起了一攤火,打來的獵物簡單處理一番,就在這篝火上烤炙,小小少年抱著一只兔子腿大口啃著,吃得滿嘴流油,篝火兩側,黑袍的道人和白發蒼蒼的名將對坐飲酒。

他們一壇一壇的飲酒。

碰撞的聲音清脆。

他們談論起當年,說在中州明真道盟裏面的偽裝,說過去的鋒芒畢露,提起那一日隱藏身份在那裏,裝作了來解答困惑的道長,白發名將指著對面的黑袍帝君大笑。

他們談論過去,他們一壇一壇的酒飲下了,他們似乎不會醉。

那已經滿頭白發的兵家魁首垂眸,一只手提著酒壇,和眼前的帝君碰酒壇,呢喃道:“敬你太上玄微,獨自持劍,敢入妖族。”

黑袍帝君仰脖飲酒,道:“敬你兵家李翟,擔人披甲,槍指人皇。”

“敬你夫子,開九碑,傳道萬法。”

“敬威武王,平九州,天下一國。”

他們一壇一壇飲酒,說出的話語輕描淡寫,波瀾壯闊。

那邊孩子驚得說不出話來。

最後那兵家魁首似是醉了,醉眼迷蒙坐在那裏,依靠著青石,仰脖自飲酒,道:“好酒,好醉……”

“最後時日,還可以和你,共同大醉一場,翟余願已足。”

“今日一別,他日,或許不會再有再見之日了吧。”

那孩子擡起頭,看到黑袍的道人神色平和,似乎已明白了這一切。

禁不住道:“威武王,您不是可以長生嗎?”

白發名將伸出手指著他,禁不住放聲大笑,又道:“真的還只是孩子啊,方才我不是說了嗎,為何而做這些事情,比起這些事情本身,更有價值!”

他踉踉蹌蹌起身,提起酒壺,展開雙臂,醉酒之時,腳步踉蹌,舉起酒壇指著天闕,忽有豪情沖天,道:“我這一生!”

“叛朝,攻國,殺人,斬妖,屠仙,滅佛!”

“橫掃天下……”

“一統諸國!”

短短三句話,一股潑天的豪氣,卻已是沖天,那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的老者,目光熾烈如火,展現出了讓那小小少年足以銘刻終身的氣焰,復又仰脖飲酒,道:

“我父因我而崩,我兄因我而自裁。”

“四方宗廟,因我而絕。”

“一將功成萬骨枯,此身征伐四方,多少袍澤,在我身前去世,他們隨我而征戰,我怎麽可能拋棄他們,拋棄那個時代,而獨自走上所謂的長生之路呢……這不對,不對,我將他們領上了戰場,我說他們先走,兄弟隨後便來。”

白發的名將看著那孩子,道:“我的時代在過去,我屬於那個時代。”

“我親手開啟了那個亂世,也該以我的死,為其畫上最後的結局。”

“一世恩怨一世了,李翟只活這一世就足夠了。”

“足夠痛快,足夠酣暢淋漓,足夠得風起雲湧!”

白發的李翟端起酒,臉上帶著醉意,帶著灑脫的笑。

黑袍的道人提著酒壇,神色溫和。

最後一碰,仰脖,飲盡。

轉身離去,再不回頭。

“告辭!”

這孩子怔怔失神,似被震撼,轉過身去,見那白發蒼蒼,脊背已彎,眉宇淩厲,卻正是比起故事裏面戰無不勝的威武王,更為英雄,是真正面對著這個命運和時代沖鋒的,真正的豪雄。

他或許再也不會忘記這位威武王。

年節過去,春日漸來,春風吹拂,柳樹枝葉晃動,原本北方凍結的河流也逐漸融化開來,恢復了原本的模樣,河面上的冰霜碎裂開來,然後在河水流動的時候朝著遠處流淌,起起伏伏,碰撞時候,碎冰的聲音細碎美好。

而後夏天也來了,又是百花盛放,四處繁茂的時候。

夏日過去,天氣轉涼了,秋風颯爽,萬物凋零。

這一路齊無惑帶著這孩子行走了許多的地方,去了萬靈之國,見到了那位姿容美麗的萬靈之主,去了東海之畔,在海底龍宮,見到了太古的蒼龍;更曾涉水過黃泉,在睡夢當中,去到了陰司幽冥之地。

這一日,黑袍的帝君帶著他去了中州的府城,走過了大街小巷,指著煉陽觀說起過去,指著一條條街道,說起過去千年時候這街道是怎麽樣的,說這裏曾經有過一個藥棚子,那邊曾經有一位斷臂的攤主,賣的芝麻餅很好吃。

說從城樓的方向數千五百步開始,一直蔓延到大橋處,都是允許擺攤的地方,每到夜間未曾宵禁的時候,總是燈火通明,充滿生活的氣息。

每日交五更,諸寺院行者們打鐵牌子或木魚循門報曉,諸門橋市井便大開。那時候酒家多點燈燭沽賣,每份不過二十文,並粥飯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