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故人老

老邁夫子未曾想到眼前這個孩子一開口,說出的問題便是這樣地大,倒是微微怔了下,旋即溫和笑了笑,伸出手來,在旁邊的書卷裏面找出了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拉著那個孩子坐在旁邊,然後笑著伸出手指,指了指孩子的心口,溫和道:“道,就在這裏。”

那孩子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心口,疑惑不已,道:“在這裏?”

“嗯。”

夫子丘溫和笑著點了點頭,那個孩子疑惑不已,夫子等待著他的思考,他總是這樣的,不同的弟子,資質不同,心性不同,擅長的也不一樣,所以弟子們詢問他相同的問題,總是會得到不同的回答。

此刻這老邁的夫子給出了最適合這個孩子的方向。

這不是真正的大道解釋,卻是最為契合眼前這孩子的方向,順著這個方向繼續往前走,他可以找到自己的答案,當然,在現在這個時候,他只是心中滿是疑惑,然後自然而然地問道:“為什麽是在這裏呢?”

是發其心,啟其智,而後可以教導。

在這個孩子對這個回答產生疑惑的時候,夫子的教導已經開始了,就順著這個自然而然的好奇心往下講述下去,語氣平和質樸。

……

“話說千年之前,這人間分裂,九州不合,彼此雖然同為人族,卻是同室操戈,彼此之間,征伐不斷,解下了血仇,百姓生活多有苦楚,而為他族笑,彼時天界不寧,萬靈之主尚且年幼,萬靈被稱為妖。”

“妖皇太霄有大野心,欲煉化人間蒼生,為自身之道基……”

酒樓之上,一位穿著長衫的老者坐於中間,手持一枚驚堂木,談及當年事情,是現在人間傳承最火的幾段傳說,說得栩栩如生,滔滔不絕。

威武王兵鋒無敵,太宗人皇施仁政,察冤屈;夫子創百家,傳道統,這人間的人們自小時候就已是耳熟能詳,哪怕是到了年長,覺得這些故事多有誇大的嫌疑,可是還是很有興趣,路過時候,也會願意停下來,聽一段。

聽得太多了,對於故事的脈絡也熟悉,隨便哪一段講述起來都能夠續上。

卻也是怎麽聽都聽不膩。

是這酒樓茶館裏面最保險的題材,穩賺不賠的買賣。

尤其是年節前後,各家酒樓茶館裏面都費了大力氣的,定要把這故事講好。

酒樓店家雙臂交叉靠著那邊兒的門柱,也聽得出神。

聽到了這老頭兒講到了夫子出關,西拒諸佛的時候,人們齊齊喝彩,道一聲好,不過之後說夫子騎乘青牛,有紫氣東來三萬裏,步步登天闕的事情,人們雖然還是聽得津津有味,就難免有些似聽神話傳說般的感覺了。

他瞥見二樓一位穿黑袍,氣度清淡,卻又豐神如玉的青年坐窗邊,端酒盞低吟,那酒壺裏面似是已經沒有多少酒,桌子上的下酒菜不多,就只一盤花生米,一盤素菜。

既是酒樓店家,那自是見人來人往,眼睛毒辣得很,看得出這青年氣度不同,就去切了一小盤垛子牛肉,又提了一小壺酒,噔噔蹬走上樓,親自送了過去。

那青年微擡眸,酒樓店家爽快地道:“客官獨自飲酒,卻是生面孔,第一次來到咱們店裏面,自是得要喝好吃好了,這一盤牛肉,您吃著,若是覺得口味不錯,下一次再來就是了。”

“客官,是第一次來咱們京城吧?”

你是第一次來嗎?

青年微笑搖了搖頭,道:“不是,曾經在這裏住過了一段時間。”

店家稍有些尷尬,旋即指了指自己放在桌子上的菜肴,道:“那卻也要試試看我們家的招牌菜,可是這京城老字號了!”

“已有七百年的歷史。”

“是在七百年前京城的一樁老牛肉改良而來的。”

這青年似乎不是個拘泥的人,只是笑著頷首,然後獨飲,看著說書人,店家索性也就在旁邊坐下來,聽了一段,不由得慨嘆道:“這老宋頭,講諸子百家,還有威武王的故事倒是還好,這一提起夫子,就多少是有些誇大了。”

那黑袍青年道:“怎麽說?”

這店家也是個好說話的,聽這客人搭話,自是笑著回答道:“客官不知道,不要看著老宋頭就只穿著這破舊衣裳,在這酒樓上說書,他可是正宗的諸子百家傳人之一,得了【雜家】的一端。”

“他說威武王兵鋒,說太祖神武文皇帝,這些都是有史可查的,說不得多誇張,可是這諸子後人,提起當年那位九碑之下的夫子,就總是多有溢美之詞,什麽紫氣東來三萬裏,什麽西拒佛門一十七,登天而戰,已是神話了啊。”

這店家搖頭。

那玉冠束發,黑袍清凈的青年端著一盞茶,微微飲酒,道:“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