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小寒一邊跟在眾人後面往族長家走去,一邊回憶腦子關於族長的一切。

現任族長姓李名滿景,跟李賢東一家血緣離得遠了點,但按輩份,跟李賢東同輩,年齡比李賢東大了十來歲。

當年戰亂,李氏一族有能人帶著李家族人逃荒到平山村,一路上,很是驚心動魄,但族人團結,上一任族長英明,因此族中事務,族長很有話事權。

其他各姓氏的同族也一樣,亂世裏,不擰成一股繩的都逃不出來。

即使逃出來後,族與族之間,也是充滿爭鬥的,爭地、爭水、搶奪官府發放的物資、爭搶輕松的勞役,這些都要看哪個宗族的拳頭大、哪個宗族的能人多。

這股子風氣,一直延續下來。

想起這一段族史,李小寒便明白了,李賢東和王氏,為何這樣絕望。

不僅僅是李才榮的出息,而是因為沒有希望——沒有錢,沒有兒子,連過繼都不會有人願意,他們一家只會越過越差。

所以她爹才冒險找人參啊,只有有了錢,才能有翻身的機會。

果然,聽完李生禮說完分家一事,族長皺著眉毛,久久不說話。

李族長自然明白李生禮分家是為了什麽。

跟朱秀才讀書,跟在村裏族學讀書可不一樣,四時節禮、筆墨紙硯還有以後的科舉費用,二房沒有家產支持根本走不下去。

賢東的確是長子,長榮也的確有出息,身為族長,李滿景本能地為宗族傳承和壯大而思考。

天平兩端衡量來衡量去,最終一個讀書人帶來的誘惑太大了。

“自古清官難斷家務事,既然你們都同意了,我也沒有意見。”

族長嘆一口氣,拿出宣紙,裝訂成冊,然後毛筆小楷填寫,一筆一劃將分家理由、房屋、田地按剛剛所述的寫清楚,期間眾人皆不敢出聲打擾。

不過,這不包括李小寒,“祖父,族長,五吊錢是分家建房錢。那我娘養的肥豬雞鴨怎麽算?能不能分一些給我們呀?賣了牲畜,好拿錢買鍋碗瓢盆。”

剛剛在家裏只說了田地,沒有說銀錢,是因為家裏的銀錢,李小寒一家三口根本不知道數目,提了李生禮等人硬說沒有錢,那也無用。

但是,在李族長面前說就不一樣了,族長頗有公正之名,不管真假,自己家這樣分家,當面提出來了,族長不至於睜眼當看不到。

能爭得一些是一些。

此話一落,氣氛為之一窒,族長停了下來,“生禮叔,那五吊錢是建房費,你們給賢東的分家銀是多少?還有牲畜鐵鍋等家什零碎怎麽分?”

按族裏輩分,李族長稱李生禮一聲叔,不過大家都知道,這只是一個稱呼,沒有人能仗著輩分挑戰族長的權威。

果然,李生禮心虛頓了一會,方說道:“家中還有近十吊錢,那便給賢東兩吊錢吧,一吊分家銀,還有一吊的牲畜零碎折合,分你半年的口糧,其他你們自己置辦吧。”

李小寒眼裏露出隱蔽的笑容,記憶中自己的祖父是極愛面子之人,自己爹木訥不懂說話,不能為他掙面子,再加上陳氏的枕頭風,李生禮便慢慢覺得這個兒子令自己失禮,直至今日要將自己一家三口趕出家門。

看,如今這個好面子,便就是突破點,這不,族長發話,祖父便多給自己家分了一筆現錢。

別小看這兩吊錢,有人不知道多心痛呢。

李小寒瞄一眼她繼祖母,果見她繼祖母臉色極為難看,嘴唇緊抿,似乎極為不滿。

李小寒卻不擔心繼祖母反對,祖父極好面子,繼祖母一直走得是潛移默化路線,絕不會在眾人面前駁了祖父的面子。

這兩老點頭了,下面的李賢南、李長榮等小輩便不會再有反對意見。

這兩吊錢,穩了。

果然見眾人沒有出聲反對,族長揮筆把這分家銀寫進去。然後,又一模一樣的再寫了兩份。

“好了,生禮叔、賢東三兄弟,來按手印。長榮,你作為長孫,你也要按。賢東,你們家……”族長的話戛然而止。

終究是沒有一個兒子。

“族長,我來按吧,我替我未來的弟弟按,要實在不行了,到時候我便招婿入贅。”李小寒脆聲說。

幹啥,自己不是人啊,別以為自己是女的就逮住自己一家欺負。

而且吧,李小寒總覺著,繼祖母總隱隱約約想要吃自己家絕戶的意思。先在族長這裏打個不過繼就招婿的預防針。

李賢東和王氏想著李小寒是替未出生的弟弟按的,族長心裏想著莫非賢東心冷了準備招女婿,李生禮等此時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體體面面把事情辦完。

於是,李小寒便暫時代替他們這一房的繼承人,在這分家文書裏按下手印。

“一份放族中保管,一份給生禮叔你,一份給賢東。”族長分發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