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戚懷風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兩步, 又頓住腳步。他死死盯著地面,心中隱約有些猜測,卻不想確定。

跟他同來的人就沒有這麽多想法了。兩人走到床邊, 樓主上前挑開沈映宵的衣襟, 露出了身上大片的血紅烙印。

他挑了一下眉, 看向絡腮胡:“如何?”

絡腮胡有些詫異,伸手在那花紋上一按, 蝕心印的獨特觸感從指尖傳來。

他沉默片刻,嘖了一聲,收回了手:“是我多想了。”

垂首侍立在後面的牛頭管事倏地擡眸。

正好樓主和絡腮胡直起了身, 穿過兩人之間的縫隙, 能看到沈映宵衣衫散亂, 露出的皮膚上印著被絡腮胡催動、正淡淡流轉著的血色花紋——那絕非能畫出來的效果。

他的手驟然攥緊:……這怎麽可能?!

銀色牛頭面具掩下了不該有的表情。樓主和絡腮胡回過身時沒看到牛頭管事的臉,於是囑咐過他看好這些花魁, 兩人便又匆匆趕往後院,繼續追查消失的馬面和銀面人。

戚懷風回過神, 沉默地跟著樓主和絡腮胡一起離開了房間。

等那兩人進了長廊盡頭的陣法, 他轉頭就往回走, 越走越快, 嘭一聲推開了沈映宵的房門。

沈映宵還是像剛才一樣安靜地坐在床邊, 亂了的衣衫也沒人整理。

戚懷風抿唇走近,又擦又探了半天,終於確認了一個他壓根不想知道的事實:這些紋路不是畫上去的。

——那本該虛假的永久印記, 居然成真了。

他許久沒有言語,片刻後, 手背上攥起了青筋:“ 我就幾眼沒看住, 你竟然……”

“沒大沒小。”一道嘶啞的聲音忽然響起, 打斷了他的話。戚懷風愕然擡頭,看到沈映宵居然睜開了眼,此時正有些費力地指揮著他,“給我把衣服整理好。”

永久的蝕心印沒能侵蝕沈映宵的神識,卻依舊帶來了影響:一擡眼,一張口,每一個本該輕輕松松的行動,此時都像在一團厚重的膠體中掙紮。

不過越是這樣,他越不想讓人看出端倪。沈映宵對抗著那種分分鐘想讓人躺平的粘滯感:“說了我沒事。”

戚懷風想到之前後院的動靜,目光變得有些可怕:“是那個人帶你過去的?”

沈映宵:“……”你這是什麽表情,莫非對我那智勇雙全的分身有意見?

戚懷風見他沉默,反倒更加確信了什麽,他來回走了幾步,終究忍不住道:“就算最終能解開,你可知這對修行會有多大的損害。你莫非想一輩子停在元嬰期,擁著這寥寥幾百年的壽數過一輩子?!”

沈映宵強撐著維持著清明,累得頭疼:“說了沒事就是沒事,我心裏有數。”

戚懷風氣得拂袖而去,門被重重摔上。

……過了幾息,又重新打開。

表情陰森的牛頭管事大步走回床邊,幾下把沈映宵剛才被樓主撥亂的衣服攏好,語氣裏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事已至此,你給我老實呆著,再有下次……”

沈映宵聽著這句式耳熟:“你就殺了我?”

戚懷風冷笑一聲:“我就當著你的面,把那個銀面人削成肉卷下鍋。”

沈映宵:“……”

變態!!

戚懷風看到他隱帶驚恐的表情,便知自己威脅成功了。

……可同時卻也更加氣惱。

銀面人究竟用了什麽手段,才能在他心裏位置如此之重?

按照現在這個形式,若真抓到了人,肯定沒功夫細細切片,須得一擊必殺,才能保證銀面人下的奴印影響不到人質。讓他死的那麽利落,真是可惜了。

戚懷風身上明明帶著活人的熱乎氣,沈映宵坐在他對面,卻只覺得從頭到腳一陣陣發涼,像泡了冰泉一樣。

劍靈聽了他的吐槽,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記得洞府的井裏鎮了幾葉冰西瓜,你吃嗎?不吃我先吃了。”

沈映宵:“……”

誰跟你說這個了!

沈映宵:“……我吃。”

反正本體這會兒什麽也幹不了,正好先回分身做點別的。那西瓜可不是真正的西瓜,而是在上好的靈田種出來的靈果,不吃就浪費了。

一人一劍進了本命洞府。劍靈化作實體,心情很好地去找井口,把冰鎮好的西瓜抱了上來。

沈映宵打量了一下:“挑一頁好看的,送去給師尊。”

本來想給戚懷風也留一點,假裝是別人送的,但誰讓他想拿自己削肉卷下鍋。現在沒了,一顆瓜子也不留給他。

沈映宵惡狠狠地咬了一口師弟的那一份瓜,吃了雙倍的零嘴,心情舒坦多了。

……

吃飽喝足再回本體的時候,戚懷風已經走了——他親愛的馬面同事被他一把火燒成了灰,所以牛頭現在一個人幹著兩個人的活,忙碌得很。

沈映宵暗暗松了一口氣,他繼續留在分身當中,把本體放在外面,當做一動不動的擺件花魁,只偶爾才回一趟本體,觀察外界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