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沈映宵忙碌偽裝自己本體的時候, 另一邊。

一個留著絡腮胡,穿著一身金錢袍的男人匆匆跑進極樂樓後院,直奔樓主而去——若沈映宵在這, 定能認出這就是內城酒樓裏的那個爐鼎販子。

樓主回頭看到他, 罵了一聲:“後院布防是你負責, 可現在神不知鬼不覺就跑了一個,溜進來一個, 你該當何罪?”

絡腮胡愣住:“跑了哪個,又溜進來了哪個?”

樓主煩得要命,但為了盡快解決問題, 也只能把先前發生的事告訴了他:馬面似乎逃了, 緊跟著又有人來後院作亂。

絡腮胡撚了撚他亂糟糟的胡子, 眼睛一眯:“那銀面人手段詭譎,難以揣摩, 姑且不去管他。但馬面一事,定有蹊蹺。

“那小子若是真的動了色心, 哪有耐心將人帶走享用?肯定會直接在屋裏偷吃——他溜走一事是您親眼所見, 還是聽人轉述?”

樓主想起牛頭先前所說的話, 蹙起了眉:“你是說, 有問題的是另一個?”

絡腮胡委婉點頭:“並非沒有可能。”

樓主沉默了一下。

牛頭馬面甚至他自己, 全都與極樂城因緣極深,除了這裏無處可去,他想不出對方背叛的緣由。

也正因如此, 比起“牛頭包藏禍心”,“馬面色膽包天”這種事更令人信服, 也更合常理。

絡腮胡看出了他的遲疑:“走吧, 總之先去看看。聽你剛才的話, 我還是覺得比起馬面,那牛頭問題更大。”

樓主卻覺得古怪:“牛頭一貫老實,怎會突然背叛。”

絡腮胡哈哈一笑:“牛頭有問題你不想信,那馬面偷人你怎得就信了?”

樓主:“……”倒也並非不信,只是覺得古怪。若當真如此,當中定有隱情。而那隱情必須得抓出來。

絡腮胡想了想:“對了,我記得你說,那兩個花魁險些逃走?兩個被牢牢控制的爐鼎能逃出那麽遠,樓中必定有人相幫,要麽是牛頭,要麽是馬面——這樣就好辦了,你不是讓牛頭帶他們去種了永久的蝕心印麽。”

樓主點了點頭。

絡腮胡:“若牛頭是想救人,他恐怕不會老老實實將蝕心印烙上。稍後找那兩只爐鼎一探便知。若他們身上沒落下永久印記,就立刻抓起牛頭拷問,若是有,那便滿城追捕馬面,總能逮著一個。”

……

驗證永久印記的法子雖然不太準確,但畢竟節省時間,樓主自然沒有反對。

他剛才讓牛頭去附近找馬面的下落,此時正好離後院不遠。樓主屈指敲了敲令牌,把人找了過來。

牛頭管事飛身落入院中。他目光在絡腮胡身上略微一頓,而後抱拳朝兩人行禮。

樓主看了他一眼,忽然上前兩步,摘下了他的面具。

銀色牛頭下面,露出了一張有些剛毅的小麥色面龐。再一探氣息,同之前一般無二,的確就是牛頭本人。

可能是覺得樓主的舉動太過古怪,牛頭臉上露出幾分茫然。

樓主打量他片刻,又把面具丟回去:“行了,戴上,跟我來。”

牛頭應了一聲,整理好面具跟在他身後。

樓主沒回頭看,另一人卻盯著牛頭管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回。絡腮胡目光陰沉,其中又帶著幾分嗜血的興奮。

——馬面是從他的那間酒樓升上去的,他清楚那小子有色膽,但不多,至少絕對沒多到敢帶著兩只絕頂爐鼎跑去外面嘗鮮的地步。

馬面不像是有問題,那牛頭問題可就大了,若這人真的成了叛徒……

絡腮胡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他店裏的刑具已經饑渴難耐。

牛頭像是有所察覺,忽然望過來一眼。

絡腮胡毫不心虛地同他對視,咧嘴露出一抹熱情的微笑。乍一看頗為憨厚,但戚懷風卻知道他定然來者不善。

他很符合人設地垂眸避開這位副樓主的視線,跟在兩人身後。

一行三人進了陣法,直奔花魁休息的長廊。

……

牛頭管事看到他們的去向,便知樓主沒有打消對自己的懷疑。

他寬袖下的手攥了攥,很快又自然地松開,一言不發地繼續往前。

三人進來的那一端,離“戚懷風”的房間更近。

樓主大步穿過長廊,拐進了這個曾經的“頭牌”屋裏。

一進門就看到戚懷風和其他花魁一樣,安靜地坐在床邊不動。自從被送回來以後,他就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像一只放在床上的擺件——這便是被蝕心印操控的人的常態。

樓主抽出戒尺,走近挑開他的前襟,露出了胸口一片艷麗繁華的陣紋。

半成品只在心口,永久的蝕心印,卻會彌漫到整個上半身,兩者的控制力不可同日而語。看這只爐鼎的模樣,的確是種下了。

樓主心情好了一些,他掃了一眼牛頭,又當著他的面對絡腮胡道:“你疑心病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