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月圓

許蒓睡得迷迷糊糊間, 感覺到有人在摸著他的頭發,他忽然醒了過來,睜開眼睛, 看到謝翊正坐在他身側, 凝神想著什麽, 睫毛垂下,燈影搖曳, 顯得他神情有些憂郁。

許蒓立刻清醒了過來,坐了起來,握著謝翊手臂:“九哥什麽時候來的?我睡著了……讓九哥久等了。”

謝翊看著許蒓面上尚且帶著紅暈, 燈下看著十分動人, 伸手執了他的手道:“若是還困, 咱們且就安寢了吧, 今日你也累了吧?”

許蒓卻振奮道:“說好了今夜去船上遊湖觀燈的!且我還想知道今日裕王之事後事如何了!”

謝翊忍俊不禁,扶了他起身道:“好,那起來我們去遊船賞月去。”

謝翊也起身換了一身便服, 便攜了許蒓的手出來,兩人從後山出來,往春明湖邊走去, 那裏早已備好了一座樓船。兩人登船後,樓船便動了, 緩緩駛向春明湖心。

水波蕩漾,二人站在樓船高處, 看河岸兩畔燈棚戲棚無數, 映照水中, 璀璨光明。絲竹聲穿林度水, 隨風吹來, 令人神清氣爽,耳目一新。

謝翊看風微微帶了些涼意,轉身從蘇槐手裏取了件薄氅,為許蒓披上。

許蒓拉了衣帶,想起來對謝翊道:“今日我和表哥去街上走了走,還看到秀喜班紮的戲棚子,已演起來了,叫好聲很多,十分熱鬧,應當賺了不少打賞的銀子。他們班主在台邊看著,看到我還要過來給我拜謝,我連忙賞了他銀子走了。”

謝翊道:“嗯,過幾日刑部會傳他們去做證人口供的。”

許蒓好奇道:“所以您怎麽審的裕王呢?他輩分這麽高,如今在哪裏?我沒聽到風聲。”

謝翊微笑:“當日順王謀逆被朕賜死,這麽大的事你也沒聽到風聲吧。越大的事,傳言越少。”

許蒓想起了謝翡,想來那個驕傲的王世子,也被傷得不輕吧。

謝翊繼續道:“宗正親王,輩分確實高。朕今日在皇廟讓三法司審的裕王。祖宗面前,亡魂靈前,且看他如何。果然沒撐過三句話,就被李梅崖罵得痛哭流涕,據說後來吐血暈過去了,只能派了禦醫去救治。李梅崖罵人還是那麽好使。”

許蒓:“……”怎麽忽然覺得李梅崖有點可憐。他笑道:“皇上原來是覺得他罵人好使,才一直用他?”

謝翊道:“那是自然,他想做孤臣,朕成全他,但是其實他心裏也明白朕用他做什麽。所以每次朕稍微露點意思,他就先沖上去罵了,襯托之下朕就顯得仁慈多了,若沒他,朕親自去罵臣子就未免沒了聖人體面。”

許蒓被謝翊幾句話逗得笑不可遏,謝翊只伸手扶了扶他,看著他笑臉純摯,心裏終究又有些情怯。不知如何開口說那封後的事,今日又是一時起意,想著盛家立刻便要離京,又是中秋賜宴,索性便與盛家說開,也省得許蒓躲躲閃閃的進宮一次如此為難。

但許蒓若是知道母親和舅舅都已知道,會不會羞窘,然後責怪朕過於莽撞,不尊重他?

謝翊一貫乾綱獨斷慣了,極少與人商量,此時面對許蒓澄清雙目,卻隱隱有些心虛起來。

許蒓卻尚且還惦記著案子:“所以當日案情究竟如何?”

謝翊便慢慢將今日審理出來的案情大致說了下,許蒓詫異:“什麽都是那安平駙馬做的?但是他身為藩王,又是宗正,若沒有他護著,駙馬怎麽可能能夠假借賀蘭將軍的名義走私賣礦?又如何能夠嫁禍得如此順利?”

謝翊道:“他脫不了責任,再如何矯飾,也掩飾不了他其實也想要在皇權中借機謀取一杯羹的想法。他因著活得長,輩分高,僥幸成了宗正。太後得了攝政王支持,到底仍是幼主,一旦攝政王薨,太後需要皇族其他人的支持。不過想著這點機會罷了,若真讓他真刀真槍的打,不堪一擊。”

許蒓道:“賀蘭將軍滿門忠烈含冤而死,實在可恨!皇上會為賀蘭將軍平反吧?”

謝翊道:“嗯,昭告天下,平反昭雪,追封謚號,賜還昔日抄沒府邸、產業,另外給賀蘭靜江襲一個侯爵,算是個告慰和補償吧。”

許蒓道:“那罪魁禍首呢?”

謝翊道:“罪魁禍首,其實應當是當日以公器報私怨的太後,但她如今也只能繼續幽於皇廟中,朕已在金冊上黜奪了她所有太後尊號,削沒了她所有榮賞封祿。如今她吃喝等一應份例,只在朕份例中出,只當是朕奉養生母,僅此而已。”

許蒓不欲再提謝翊的傷心事,轉移話題道:“那裕王和安平公主、駙馬夫婦呢?”

謝翊道:“公主宗廟金冊除名,褫奪封號,廢為庶人,賜死。駙馬奪封號,送有司議罪,若無意外,應當是一一論罪,此案定然跟從參與者眾多,須得由有司一一審問清楚,分剖明白,依律定罪,首者誅,從者充軍流放、充苦役、沒入奴籍等,所有財產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