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梅花耐冷 (〇七)(第4/5頁)
她只起來幫著分擔一個提籃盒,提得有些吃力,挽在胳膊上,維持著笑臉,“那不管別人了,咱們先回屋吃飯去。”
吃罷晚飯,又幫著把碗碟收拾了,將提籃盒提到廚房裏來。趁花信先出去,她把那鍋揭開,摸了摸裏頭的碗碟,還是熱熱乎乎的,鍋裏的水也未燒幹,就有份小小的平凡的快樂。
天黑盡了良恭才回來,現刻了一枚印,又買了幾副空白扇面和些顏料。妙真在屋裏豎著耳朵聽動靜,辯出外院裏他那間屋子開門關門的聲音,就打著燈籠走出來。推開沒闔緊的門,就撞見他在換衣裳,打著赤膊,緊實的背肌在運動著,燭光在那淺褐色的皮膚上流動,風起雲湧的一股力量。
妙真是經歷不少的人,也是有些年齡的女人,不免有點心猿意馬。就刻意沒吭聲,在門後多看了一會。等他把衣裳套上,才輕輕咳了一聲走進去,“你這時候才回來,買的什麽要緊的東西?”
就看見桌上擺著幾副空白的折扇,又有些顏料,“就是買這些?要畫畫,明日去買就是了,做什麽非要趕著這會去買。你吃過飯了麽?”
良恭系好一件幹凈的袍子,換下來的衣裳就丟在地下,一擡腿便坐在長條凳上,“我上哪裏吃飯去?”說著拿起一把扇子打開來鉆研,也顧不上看妙真。
妙真去把地上的衣裳拾起來,見上頭好些泥濘,就睞目瞅他,“你在外頭摔跤了?”
“跑得急,怕人家鋪子裏關門,就摔了個跟頭。”
“你要畫什麽,一定急在這一時半刻的?”
他也還在想著要畫些什麽,妙真見燭光暗暗被他夾在眉間,就走去推他肩膀一下,“先吃飯吧,我在灶上給你溫著飯菜呢。”她是頭一回做這種事,很急於表功,希望得到他一點感動和認同。
良恭卻不得空,後日過堂,明日就要趕著去把心裏籌劃的事情辦了。因說:“不吃了,得趕著把這扇子畫出來。”
妙真見他頭也不擡,只顧端詳扇面,覺得一片苦心要被辜負和浪費了,就劈手把扇子奪來,“先吃飯!”
良恭擡頭看她,待要生氣,肚子裏“咕嚕嚕”一叫,又沒有生氣的立場,只得狠攢了眉心點頭,“好好好,先吃飯。”
妙真看他這架勢,想必今夜一定是點燈熬油非得要把那扇子畫出來的了。想著他這屋裏冷冷的,床板也硬,凳子也硬,哪裏久坐得住?就把飯菜裝上,往她自己屋裏提。
良恭在旁替她打著燈籠,漸漸覺出她的意思,又睞見她臉色有些醺紅的顏色,就好笑,“在我屋裏吃了就得了,離廚房近,還好收拾。”
妙真臉色愈發紅了,怕被燈籠照見,向旁挪了一步,心虛地瞟他一眼,“你屋裏有點冷絲絲的。”
他把腰板故意不解風情地筆挺起來,“我可不怕冷,我硬朗得很。”
“光也暗呐。你不是還要畫扇子麽?”
“我多點幾支蠟燭就是了。”
正走進穿堂而過那廳上,妙真陡地停住,生氣地把提籃盒遞給他,“那你滾回去吃。”
廳內兩邊擺著幾副桌椅,當中放著一折屏門,沒有燈火,只有大片大片的月光照進來。那些桌椅像伺機而動的人影潛伏在各處,悄無聲息的,仿佛是無意間見證了一對偷.情的男女,在竊竊地發笑。妙真那一絲不規矩的念頭給人窺破,可恨他還不上當,難免惱羞成怒。
他又不接這提籃盒,在月光裏心領神會地笑了下,“還是依你,你屋裏暖和。”
妙真剜他一眼,往屏門後繞去,囑咐他關這廳上的門。聽見“吱呀”兩聲,她膽戰心驚,“你輕聲點!”
良恭不解,“怕什麽?”
“怕給花信聽見。”
“怕她聽見做什麽?她聽見了又怎樣?”
妙真吹著腮幫子進屋,把飯擺在了裏頭炕桌上,又挪了兩盞銀釭過來,才歪聲喪氣地坐在榻上道:“花信不高興咱們兩個。”
良恭頃刻領會,像是不在意,反而捉住了她話裏的馬腳,故意笑問:“咱們兩個又怎麽樣呢?”
他們兩個怎麽樣?其實也並沒有怎麽樣,不過是自邱綸走後,好像益發親密了些。這親密又不是表現在言行上,別人是看不出的,只有彼此心裏清楚,好像有無限繾綣把兩顆心挽在了一處。大概也是這個原因,所以孔二叔今日來說的那些事,並沒有在妙真心裏造成什麽悲傷的情緒,只是有一線往事隨風的悵然。
不過她不好意思說出口,看他那洋洋得意的神色,說出來倒是中了他的下懷似的。便翻了記白眼,劈手把他手裏的碗搶來,“你問我?我不知道!你要是也不知道,就別吃這飯,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