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梅花耐冷 (〇七)(第2/5頁)
實則妙真什麽也沒說,嚴癩頭只怕臨到頭他二人又牽扯不休,便編了句瞎話,“姑娘說,三爺回嘉興去也好,回去學著做做生意,等過一陣家裏的老爺太太見你出息了,自然就肯答應你們的婚事,到時候你再到常州來接她。姑娘千叮嚀萬囑咐,叫三爺回去可別再成日不著四六地和那些狐朋狗友瞎混,定要收收這顆好玩的心,認真立起事業來。還有……”
邱綸不耐煩地把手搖撼著登輿,“別說了,沒完沒了的。”
他煩妙真管教她,這也不是單獨針對妙真,對誰他都是這樣子,是怕家裏管才跑出來的,此刻也是怕妙真管才逃回家。逃是逃開了,路上卻又有些忐忐忑忑的,不曉得是不是車馬顛簸的緣故,總是把一顆心左晃一下右晃一下,不多時晃出一行眼淚來。
大多以為終生遇不到所愛的人是一種遺憾,然而在沒有能力去愛的年紀遇到一生所愛,未必也不是一個悲劇。也很奇怪,邱綸回家去,再聽見他娘和嫂嫂們的嘮叨,倒不似從前那般厭煩了,反而感到親切。也許是和妙真真正的分開,又懷念起她來。
他很快就和那位歐家小姐定了親,好像是認了命。因為在懷念妙真的幾個日夜裏,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再不可收拾的沖動,也終究要淪落到雞零狗碎的日子上頭,歸為一種平淡。所以到底娶誰,就顯得不那麽重要了,反正不論什麽樣的女人,最後都是活成一個樣子。
歐家小姐果然長得好,雖說是差妙真那麽一點,也是難得的美貌了。她也是嬌生慣養的小姐,也是十分驕縱任性,不過對於這驕縱任性的“運籌帷幄”,還是差了妙真那麽一點。但他和她在外人看來,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事情妙真是怎麽曉得的呢?還不是孔二叔過來告訴的。大約是怕她和邱綸藕斷絲連,所以從不來往的人,這日傍晚特地抽空走到這面巷子裏來說。也不知是不是出於一種憐憫,說完後特地擱下了一百兩銀子。
妙真自然是不要,擺出個手勢請他吃茶,一面笑道:“您老人家這是什麽意思?我們兩個才是頭回見面,您就放這些錢在這裏,不明不白的。”
孔二叔坐在下首椅上捋著胡子微笑,“這是我們家太太叫人送來給姑娘的,說是謝姑娘一路上對三爺的照顧。知道你耽擱在這裏打官司,怕你過日子有難處,叫你收下。”
“我不能收,我照顧邱綸,邱綸也照顧我啊,當時要好,本來就該如此。我過日子也沒什麽難處,我舅舅舅媽還在這裏呢,有難處自然會去對他們說。”
孔二叔是頭回見她,總以為她是個狐狸精的人物,或者只是個不懂事的嬌小姐。此刻看她坐在上面,穿著件家常灰色的長褂子,攏著淡淡霜色的裙,意外的很是大方端莊的模樣。兩只眼睛又是水汪汪地閃動著,為這份端莊點綴著一點活潑的靈氣。
好像和邱綸的事在她這裏業已揭過去了,也許是落下了一點傷痕,可她身上的傷痕太多,那麽淺淺的一點,是不大起眼的。他是人情老練的人,只稍稍觀她就料到她決計不肯收這錢,也就沒有和她推讓。心下卻有點過意不去,想著法子要補償,就端起茶慢慢吃著,一壁思索。
這時良恭從衙門裏回來,聽見邱家的一位總管在這裏,有些不放心,就走來看看。妙真見他進來就問:“是後日過堂麽?”
他看了孔二叔一眼,在對過坐下,點點頭,“後日你得親自去一趟。”
那孔二叔就擱下茶搭腔,“你們這官司勝算大不大?”
妙真見他不是故意來為難人的,態度有很和善,便告訴他兩句,“怎麽會大,我那舅舅,您和他生意上有來往,還不知道他的能為麽?肯定早就把衙門打點好了,所以衙門根本懶得理會,拖到如今才說要過堂,還是我們總是三催五摧的緣故。”
孔二叔上下睃他二人兩眼,嘆了聲,“你們上上下下的人都是這樣年輕,哪裏懂這些事?只怕是任人欺負。我倒是和衙門那位柴主簿私交不錯,我寫個手信,你們拿著去向他打聽打聽這裏頭的事。他雖做不了縣太爺的主,叫你們在公堂上少吃些虧也是好的。”
良恭聽後大喜,放下些成見,親自去碧紗櫥裏取了紙筆來,恭恭敬敬地放在他身旁的幾上。又笑打了兩回拱,“多謝您老人家,我正愁要在衙門裏找個熟人。可惜亂找了這一陣子,沒有使錢人家根本連話也懶得和你說。”
“這些人都是這樣,無妨,無妨,你待我寫了這手信就拿去找柴主簿,我們在常州做生意,許了他不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