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第2/5頁)

看著謝遲那副小人得志的樣子,謝陵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的挑釁,反而是越過他看向轎子裏看不清面容的謝道義。

享受著百姓奉獻的城主此刻一言不發,他下墜的袍子上繡著金線,但大概是天氣的緣故,那金線黯淡無光,一如昏暗的天色。

謝陵本來是有話想問他的,可看到這架勢,他已經能預料到結局,自己問了也是白問。

轎子裏還有另一人,他是謝遲的師父,也是這煙雨城最大修真門派的宗主師無為。

謝陵的視線停在師無為的身上,淺笑道:“師宗主也要走?”

師無為垂眸看了他一眼,眼底是不加掩飾的厭惡,仿佛謝陵是什麽不幹凈的東西,他看一眼都覺得臟。

他沒有搭理謝陵,反而扭頭不知道和謝道義說了什麽,只聽得謝道義的聲音傳來,朦朦朧朧,像是隔著水霧一般:“退下。”

這是要謝陵把路讓出來,完全沒有帶上謝陵的意思。謝遲露出勝利者的微笑,揮手落下車簾。

謝陵冷笑,舉著傘退到一旁,看著車夫整理好馬車,揮鞭從他身邊走過。

在謝道義的身後還跟著許多人,大部分是謝陵的那些便宜哥哥,許是這邊的動靜吸引了他們,不斷地有人掀起簾子往外面看,瞧見謝陵站在雨中時,眼底無一不是幸災樂禍的神情。

他們大多有權有勢,身後不是世家就是宗門,所以在這樣的大撤退中才有他們的身影。在他們看來,只要離開了這座城就能逃出升天,而離不開的,比如謝陵這種,只配死無葬身之地。

謝陵的視線從每一個人的身上掃過,看著這些熟悉的面孔毫無愧疚地離去,他心中隱隱燃起無名的怒火。

他們特意選擇雨天,悄無聲息地坐馬車出城,不僅僅是因為貪生怕死,還是因為這樣不會驚動百姓引起恐慌,可以把他們安靜地丟在這裏,讓他們的血肉之軀化為第一道防線。

謝陵不明白,這裏的人對於他們而言算什麽?

馬車的隊伍很長,走了很久,偶爾有百姓看見也不會想到是城主棄城而逃,只會以為是某個富貴人家要辦大事。

畢竟在他們的眼裏,那些仙人能上天入地,根本不需要如此普通的坐騎。

馬車就這樣走出煙雨城,消失在朦朧的雨霧中。

謝陵深吸口氣,舉著傘繼續朝著城主府前進。他已經能夠想象的到那座沒有主人的府邸此刻矗立在煙雨中,像是被丟棄的殼子,孤零零地等待著戰火的來臨,和周遭的一切化為飛灰。

謝陵的心一陣抽痛,他隱約覺得世道不應該是這個樣子,他對著雨幕伸出手,雨滴落在他的手心,冰冰涼涼又輕柔如風,那感覺很熟悉。

仿佛應該有個人走在他身側,牽著他的手,和他面對這一切。

可事實是他身邊什麽都沒有,除了風雨還是風雨。

謝陵感覺心裏一空,不禁握緊了拳頭,雨水從指縫間落下,他什麽都沒有抓住。

熟悉的街道已在眼前,朦朦朧朧的薄霧間,他以為空無一人的城主府門口烏泱泱地站在許多人和妖獸,他們看見謝陵有些詫異,為首那個不確定道:“十七弟,你是忘了帶什麽東西嗎?”

謝陵瞧著對方也是一愣神,聽見他發問不由笑道:“七哥在說什麽呢?我只是回家而已。”

謝陵努力地回憶了一下,剛才那長長的隊伍裏確實沒有瞧見謝遙的身影,他並沒有和謝道義一起離開。

謝遙也是有身份背景的人,謝陵看了看他身後的勢力,問道:“七哥準備走了嗎?”

謝遙搖頭,看著城裏的勢力一個接著一個的離開,他的確也動過那樣的念頭。可是當他走在街上,看著那些安居樂業的百姓有說有笑時,他的良心讓他過不去心裏的那個坎。

他們的確可以走,可是城裏的百姓走不了,這座城更是難以挪動半分。那一刻他突然明白,離開不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而是苟且偷生。

他不想自己後半生都活在愧疚和悔恨中,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

“剛才沒看見十七弟,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

謝遙有些詫異謝陵留下來,他們兄弟二人的關系近些年稍顯緩和,彼此能夠說上幾句話,但也僅此而已。

在謝遙的記憶裏,這裏帶給謝陵的從來就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他們有宗族勢力,但謝陵一直是孤身一人,還不被謝道義喜歡,受盡欺淩。

“我這樣的人無根無垠,在那裏生就在那裏死不也挺好?”

看見難得能說上話的兄弟留下來了,謝陵頓感輕松不少,語氣也輕快幾分。

跟在謝遙身後的宗族喜愛豢養妖獸,就是謝遙身邊也有一只。看著他手上蜥蜴吐著猩紅的舌頭,謝陵下意識道:“七哥今天沒帶那條金蛇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