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司文,一個陸行淵從未謀面的大師兄,卻對他的這個身份了如指掌,在朝陽初升之時,毫無征兆地消失在他眼前,無論他如何尋找都沒有半點氣息。

倘若這是在別的地方,陸行淵還會有所遲疑,考慮要不要去調查。但這是在謝遙的府邸,他住進來才一日就發生這種事。

司文必定是在這裏出現過,陸行淵問的直接,也是為了觀察謝遙的反應。他此來皇朝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司文的出現沒有打亂他的計劃,但讓他心生警覺。

他沒有時間和謝遙周旋,認識了謝遙的外在再了解謝遙的內在,他只需要確定謝遙的危險性。

謝遙的反應明明白白地寫著他認識司文,瞬間陰沉的臉色更是讓人清楚這裏面有故事。

他沒有回答陸行淵的問題,反過來問他何出此言。

謝遙有武將之風,身材魁梧,不似其他皇子那般清雋儒雅,他平日對陸行淵客客氣氣時還不覺得他這人脾性大,此刻沉下臉,那股勇猛之氣就噴薄而發。

陸行淵不懼他,道:“七殿下若是覺得為難,可以不說。但我想皇朝那麽大的一個地方,不可能有人無緣無故地消失,而不留下任何的蹤跡。”

謝遙的臉色更加難看,甚至有一點悲戚:“你說錯了,仙皇腳下,紙醉金迷,權勢和欲望聚集而來,在這種地方,想要一個人消失太簡單了。”

陸行淵不禁蹙眉,謝遙這句話的意思更像是司文已經不在了。陸行淵想到他出現時的狀態,確實是個大活人,沒有任何的異常。

“真正的消失是被人忌諱莫深,被人遺忘,沒有任何人願意去記起他,談起他。等他生活的痕跡從每一個人的記憶中消失,那才是真正的不復存在。”

謝遙的臉上沒有憤怒和忌諱,他的眼底甚至隱藏著一絲極深的悲痛,他和司文之間應該沒有矛盾,說不定關系還挺好。

陸行淵這句話是在誅心,如果謝遙真的在乎司文,他的隱瞞就會有所動搖。

謝遙深吸口氣,手握成拳,平復內心翻湧的情緒,問道:“你給我一個可信的理由。”

“他是我大師兄。”陸行淵沒有隱瞞,就算司文對謝遙有所隱瞞,謝遙也可以隨時派人去禦獸宗調查。

除非司文欺騙了陸行淵,否則就不會有錯。

謝遙微怔,顯然是沒聽司文提過這事,他苦笑道:“他告訴我,他是散修。”

謝遙轉頭看向窗外的萬裏無雲的蒼穹,眼底浮現一層濃郁的悲色,他伸手指著眼前的庭院,聲音沙啞道:“他就倒在這裏,倒在我面前,如果沒有他,死的人就是我。”

司文的故事很簡單,簡單到能用一句浪子來概括。他初入皇朝就和謝遙不打不相識,因為禦獸宗的關系還和謝遙親近了幾分。

他不是一個會讓任何感情成為負擔的人,即便和謝遙相談甚歡,也會選擇繼續流浪,修行入世。他偶爾會回皇朝看謝遙,給謝遙帶來外面的風花雪月,陪他喝酒高歌,賞花賞酒賞風月。

司文從來不會提及自己的師門,謝遙只知道他和禦獸宗有關系,更多的他也不是很了解。

司文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很久,他走過大陸的高山河流,看遍大陸的每一處風景,在他的眼裏,這個世界美妙而美好,每一個地方都有不同的風土人情。

他喜歡迎著風無拘無束地奔跑,他的樂觀向上積極應對人生的態度深深地影響著謝遙。謝遙羨慕他的自在也期待他的每一次到來,但沒想到這樣的幸福亦是那樣的短暫。

茅盾是發生在謝遙和謝廉之間,那個時候雲棠夫人還在,謝道義獨寵謝遲,對其他人是想起來才過問兩句的態度。

那年司文送給謝遙一件秘寶,可以讓宿主在瀕臨死亡的情況下和契約獸產生短暫的共生狀態,以此來延緩傷勢的蔓延。

謝廉安排在此地的眼線把消息傳出去,彼時的謝廉正為了給他的表弟衛英慶生送禮而頭疼,聽到這個消息後直接上門討要。

司文給的東西謝遙當然不會交出去,謝廉仗著衛家的權勢威逼,甚至動手,雙方很快演變成混戰。聽到消息的司文趕來,為了救謝廉被衛家的長老貫穿心肺,當場死亡。

因為皇子打架鬧出人命,事情傳到謝道義的耳朵裏,他不能再裝作什麽都沒聽見,把兩個人叫進皇宮,態度上是一個巴掌拍不響,雙方各打五十大板,讓他們握手言和,兄親弟恭。

至於司文?

“不過是個小修士,死了就死了,七弟要是舍不得,趕明我給你送十個八個,保證個個都是頂好的模樣,不會讓你失望。”

謝廉沒有把司文放在眼裏,輕飄飄的一句死了就死了,沒有任何的錯殺了人的愧疚,反倒是埋怨這人死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