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第2/2頁)

他坐在謝陵常坐的地方,撫摸他手指滑過的花窗和桌椅,擺弄他慣用的茶具,仿佛拾起曾經的那些歲月。不管他做什麽,謝陵都會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看著,陪著。

謝陵長著一張乖巧的臉,笑起來眼睛像是淬著星光,漂亮極了。

他從來不嫌棄陸行淵沉悶冷淡,因為在他眼裏,陸行淵和別人說的話加起來還沒有和他說的多。

他一直是最特別的一個。

陸行淵不自覺地深陷其中,回憶是沾了糖的刀,有笑有淚。他離別此地太久,前路太長,回頭看時,很多東西都變得模糊不清了。

雲棠失蹤後,外界眾說紛紜。謝道義一反常態的沒有給出任何的解釋,默默地搬到雲棠以前住的宮殿。

只因為雲棠喜歡,這裏栽滿了海棠,這個季節海棠花謝,理應是碩果累累,一片金燦燦的豐收之色。

偏偏謝道義用術法維持了花期,放眼看去,粉白透紅,繁花似錦,煞是好看。

不過這樣的美景謝陵和謝遙沒有半分欣賞的意思,他們二人遠遊歸來,恭敬地給謝道義請安。

謝道義坐在雲棠常坐的廊椅上,拿著魚餌喂食那些沒了主人的靈魚。

兩年前,天衍宗審判陸行淵時,謝道義看起來還很年輕,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玉樹臨風,君子端方,任誰看了都得誇一句郎君好顏色。

兩年過去了,謝道義竟然長了年歲,他的模樣比之以往多了一分淩厲,雙鬢染了雪色。傳言他是受了傷才壓制不住歲月在身上留下的痕跡,浮現老態。但這個傳言沒有流傳多久,就被他相思難解的情深蓋過去。

此刻在外人的眼裏,他如此憔悴是因為失了摯愛。

涼亭周圍隱匿著無數道強悍的氣息,明面上卻看不見任何人影。

謝陵和謝遙請安多時,謝道義才像剛發現一樣叫他們起身,他不露聲色,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謝遙想著自己最近的表現,他知道每一件事都逃不過謝道義的眼睛,謝道義故意晾著他們,難道是對最近的事不滿?

謝遙在心裏嘀咕,他對謝道義有著兩分畏懼。

相比之下,謝陵完全不在乎,他打了招呼,見謝道義沒有搭理他們的意思,便道:“父皇好雅興,我和七哥就不叨擾了,我們先行告退。”

謝道義撒魚餌的動作一僵,謝遙也詫異地看向謝陵。

“剛見了我這當爹的一面,話都沒說兩句,你就急著走?你是金屋藏嬌還是要談相好,怕我誤你好事?”謝道義收回了手上的一把魚餌,扔回碗裏,把碗往護欄上一放,面有慍色,不滿地看向謝陵。

謝遙連忙道:“父皇,十七弟不是那個意思,他是怕……”

攪了你的雅興。

謝遙的話還沒說完,謝陵就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道:“我看父皇的心思也不在我身上,多說兩句少說兩句又有什麽關系?我這些年都是這樣過來的,我又不介意。”

謝陵一遇上謝道義,就像是吃了丹火,本來挺乖巧一孩子,脾氣蹭蹭蹭地往上漲,什麽話紮心窩子就說什麽話。

謝遙替他捏了把汗,低眉垂眼,不敢去看謝道義的臉色。

謝陵倒是不怕,頭微揚,直視謝道義的目光,面無懼色,一雙眼睛透著不服輸的倔性。

“我這些年是對你疏於照顧,那些欠缺的日子我會補給你。”謝道義深吸口氣,不想把有所緩和的關系鬧僵。謝陵說話不好聽就不好聽吧,總比他一句話都不說,只看著人冷笑好。

“父皇言重了,我前面還有那麽多哥哥,他們都沒說欠缺,我這個當弟弟的,怎麽能說那種話?”謝陵沒給謝道義好臉色,他雖然長的乖巧,但不笑的時候,那股壓下去的狠厲又隱隱浮上來。

他嘴上是恭敬,卻每一個字都暗諷謝道義曾經獨寵謝遲,對其余的孩子不管不顧。現在雲棠走了,他的心思不再全部凝聚在謝遲身上,終於想起來其他兒子的好了。

謝遙聽得一震,心頭多了點苦澀。這些話,他們心裏有數卻也說不得,因為他們還需要謝道義手裏的權勢。

謝陵孤身一人,倒是無所畏懼。

修道之人對親情並沒有那麽在乎,謝道義那麽多孩子,除了一對雙子外,其他人都是不同的母親,孩子對他而言,只是維持權勢的血緣紐帶。

他現在培養謝陵,看中的也不過是謝陵背後的妖族。縱然他和妖王關系不好,但他背後還藏著一個瑯煌,瑯煌的重量遠非一個區區的狼王可以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