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裴季澤沉默良久, 啞著嗓音開口,“公子,認錯人了。”

認錯?

怎麽可能認錯!

“裴季澤, 你便是化成灰我都認識你!”

謝柔嘉望著眼前戴著銀色面具, 只露出一截冷硬下頜的男人, 逐漸地淚盈於睫。

這世上她可能認錯任何人,唯獨不可能認錯他!

原本要走的裴季澤聽到這句話,再也挪不動自己的腳,轉眼看向窗外。

屋外還在下著雨, 濕冷的水汽不斷地透過窗子的縫隙鉆進溫暖的小酒館內。

半晌,他哽著嗓子道:“真認錯人了。”說著撥開她的手,可站都站不穩的女子撲到他懷裏, 緊緊箍著他的腰, 把臉貼在他心口,委屈地抽噎起來。

就像幼時,她每回受了委屈,總要撲到他的懷裏哭一哭。

可自從十五歲開始, 她再也沒有像現在這般抱著他, 躲在他懷裏肆意地哭泣。

再也走不動道的男人微微紅了眼眶, 寬大的手掌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腦勺, 低聲哄道:“好了, 別哭了。”

櫃台後。

正在撥弄算珠的掌櫃不時地拿眼睛瞟向不遠處抱在一塊的兩人。

大胤民風開放, 斷袖分桃的人也不是沒有, 當眾摟摟抱抱的卻還是頭一回見。

這也就罷了,那穿紅袍子的美少年, 竟主動親那個戴著面具的年輕公子。

這少年, 倒是極奔放……

早知就多點幾盞燈了, 這樣瞧得也更加真切些。

正愣神,已經掙脫出來的公子從懷裏摸出一把錢擱在桌上,溫聲道:“借掌櫃後院一用。”

掌櫃忙點頭,“後頭第三間是幹凈的。”

他微微頷首,擁著快要掛在自己身上的美少年去了後院。

小酒館裏又靜下來,只剩下屋外淅瀝瀝的雨聲。

裴季澤一出屋子,寒冷裹著細雨撲面而來。

怕懷裏醉得昏昏沉沉的人冷著,裴季澤彎腰一把打橫將她抱起來,借著廊下微弱的燈光,入了掌櫃所說的屋子。

屋子裏黑燈瞎火。

他抹黑將她擱在床上,想要去點燈,一向最怕黑的女子生怕他走了,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裳不放,把滿是淚水的臉埋進他頸窩裏,抽噎著叫他的名字。

一句句“小澤”,叫軟了裴季澤本就硬不起來的心腸。

他輕撫著她微微顫粟的背,低聲哄道:“再哭,明日醒來眼睛就會疼,就不美了。”

幼時她哭,他總愛拿這句話哄她。

她每回聽了,總會停下來。可這回非但沒有停下來,反倒哭得愈發厲害。

有些無措的男人伸手摸向她的臉,也只摸到滿手冰涼的淚水。

裴季澤只好將她抱坐在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背。

直到她哭累了,才停下來,哽咽,“他們都說你死了,叫我去看你,可我不相信。我的小澤一向驍勇善戰,足智多謀,怎麽會死了呢?”

“小澤,你別怨我了,我以後再也不欺負你,一輩子都對你好,好不好?”

“柔柔一醉酒,總這樣哄我。”裴季澤輕撫著她柔嫩的臉頰,嗓音沙啞,“我明明知曉,醉酒的話信不得,可我偏偏要心甘情願上你的當,甚至偶爾想要將你灌醉,聽你哄哄我。”

“謝柔嘉,有時,我心裏其實有些恨你,恨你說話不算話,恨你,待他那樣好……”

這些話,他藏在心裏多年,總不敢說出口,免得她覺得他小氣。

“從今往後,我只待小澤一個人好,”醉酒後如同小貓一樣乖巧的女子輕輕蹭著他的掌心,“我給小澤生寶寶,好不好?”

又在哄他!

可他,偏偏喜歡聽……

明明在替她擦眼淚,可不知怎的就吻上她微涼的臉龐,等到有所察覺時,他已經吻上她柔軟的唇。

他知曉自己是在趁人之危。

如同多年前她吃醉酒,乖順地趴在他懷裏,主動去吻他。

他明明知曉她吃醉酒才會如此,可還是忍不住回應她。

今日也是如此,明明已經很確定她心中愛的不是自己,可還是忍不住要沉淪。

懷裏的小貓跨坐在他懷裏,柔若無骨的手鉆進他衣襟裏,呢喃著他的名字。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不許她動。

另一只手托著她的下巴,發瘋似的狠狠吻她的唇。

想要狠狠欺負她,想要她永遠只叫他的名字。

懷中的小貓吃痛,想要起身,卻被他牢牢地禁錮在懷裏。

已經忍了近兩年的男人恨不得將她剝皮拆骨吞入腹中,直到外面傳來一陣說話聲,打斷屋子裏的旖旎。

是文鳶找來。

長生也來了。

瞬間清醒的裴季澤松開她的唇,將她褪到肩膀的衣裳拉回去,聽著漸近的腳步聲與說話聲,替她整理好衣物後,扶著她躺下,不舍地在她額頭落下一吻,替她蓋好被子後迅速出了屋子。

片刻的功夫,躲在暗處的裴季澤果然瞧見掌櫃的帶著文鳶與黛黛入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