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為他納妾◎

裴府。

春暉堂。

輕輕揉捏著眉心的男人啞聲道:“又要勞煩趙醫師了。”

趙醫師重重嘆了一口氣, 掀開他的衣擺,露出兩條紫紅腫脹,布滿疤痕的腿。

明明都養得差不多了, 在雨夜裏站了一夜, 前頭的功夫幾乎白做了。

醫者向來看不慣自己的病患作踐自己, 一邊施針,一邊忍不住道:“駙馬如此愛重公主的身子,為替她醫治腿疾,不惜重金尋家師為她配藥, 為何卻不能愛惜自己?”

“那怎相同,”他微微闔上眼睫,“她是女子, 自幼愛美, 又怕疼。更何況,她的腿疾本就因我而起……”

說到這兒,面有愧色的男人喉結微微滾動,沒再說下去。

趙醫生輕輕嘆氣。

有時候, 他實在不明白, 一個男人千方百計的對一名女子好, 卻又在外頭養了另一名女子做外室。

這些貴族的家事, 確實叫人難以理解。

外頭這時傳來敲門聲。

是錦書。

他上前行了一禮, 道:“公主此刻已經回府。”

躺在榻上的男人長松一口氣, “她怕黑, 去將沿途的燈全部點亮。”

*

謝柔嘉回府時,已經暮色四合。

她一入夜就目不視物, 好在沿途皆點了燈。

一路回了敬亭軒, 遠遠地, 她便瞧見敬亭軒門口站著一抹黛色身影。

正是文鳶。

她一瞧見謝柔嘉,連忙迎上前來,想要說話,卻又不敢開口。

謝柔嘉像是沒有瞧見她一般,徑直入了院子。

廊廡下的黛黛見狀迎上前來,瞥了一眼跟在身後的文鳶,低聲道:“駙馬好像感染風寒,高熱不退。裴夫人說是請公主瞧一眼。”

謝柔嘉一臉冷漠,“感染風寒就去看醫師,叫本宮做什麽。”

黛黛沒再說話。

謝柔嘉入了屋子。

文鳶連忙跟上去,詢問,“公主可有用晚飯?若是沒用,奴婢這就——”

“已經用過,”謝柔嘉打斷她,“備水,我要沐浴。”

文鳶趕緊命女使準備。

待沐浴過後,謝柔嘉坐在外間的榻上與兒茶玩。

兒茶許是知曉她不高興,一動也不動地依偎在她懷裏,像從前她每回傷心時那般,輕輕晃動著自己的尾巴安慰她。

謝柔嘉的心略有安慰。

還是兒茶好。

兒茶永遠不會騙她。

這時文鳶小心翼翼地上前向她告罪。

“文家令有什麽罪?”神色淡然的少女輕輕地說道:“本宮知曉文家令都是為本宮好。”

家令是文鳶的官職。

文鳶七歲時被家裏人賣入皇宮。

因為年紀小,在宮裏時常受人欺辱。一次,因一個偏愛幼女的公公想要她做對食,她不肯,便被他誣賴偷了東西。

就在她快被人打死之際,路過的謝柔嘉救了她。

謝柔嘉將文鳶領到自己的宮裏,同她說:“你別怕,長樂殿就是你的家,以後本宮罩著你,誰若是敢欺負你,本宮就拿鞭子抽她。”

至此,文鳶有了安身之地,有了待自己好的“家人”。

那一年,她八歲,謝柔嘉六歲。

後來,她年紀大些,做了謝柔嘉的家令。

這十幾年來,謝柔嘉從不曾稱呼她的官職。

這一聲“家令”,將文鳶的眼淚叫了出來。

她哽咽,“公主,奴婢知曉錯了。”

謝柔嘉道:“再過三個月,文家令年滿二十,本宮到時會放文家令出府。你我主仆一場,文家令若是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想要辦的事情,就同本宮說。但凡本宮有的,能辦的,一定替家令辦了。”言罷,起身抱著兒茶起身入了內室。

文鳶連忙跟進去,見她已經上了床,跪坐在床邊,哭得泣不成聲,“您怎麽罰奴婢都行,就是莫要趕奴婢走。”

“公主也知曉,奴婢是沒有家的人,奴婢不知該去哪兒。”

“公主,奴婢下回再也不會自作主張瞞著您。您原諒奴婢一回好不好?”

躺在床上的少女睜著一對大大的漆黑眼眸望著帳頂不作聲。

漸漸地,眼淚盈滿眼眶。

她緩緩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放心地交到你手裏,相當於把我的命也交到你手裏。”

“奴婢只是不想公主傷心,所以才——”

“今日你是怕我傷心,若是今日他端來一盞補藥,說是對我身子有好處,叫你哄我吃下,你又在怎能知曉他是否包藏禍心?”

文鳶愣住。

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她背後驚出一身冷汗來,喃喃,“裴侍從他絕不會害——”

“我曾經也這樣想,我也從來不曾想過有一日,他會如此待我。文鳶,我做夢也沒想過。”

“下不為例!”她背過身去,“若是再有下一回,即刻出府!”

“奴婢知曉!”文鳶連忙擦幹眼淚,哽咽,“今日東西已經收拾好,公主明日可是要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