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吳鴻生坐在鋪著遮灰床單的床上,看周襄半個身子撲進衣櫃,從下面堆放著的大大小小的盒子裏,找尋她藏著的海報時。

E仔打來電話,非常激動的對吳鴻生說,“老板你家門沒鎖!是不是遭賊了要不要報警啊!”

吳鴻生哦了一聲,平靜的回答,“是我出門忘記關了。”

周襄轉身撩開擋在眼前的衣服,剛準備問‘你這麽著急去哪’,話到嘴邊又想起吳鴻生不就是來找她的嘛,結果微張著口,卡殼了之後,說著,“讓E仔幫我把粥熱一下。”

吳鴻生點頭,對手機那邊的人說,“老板娘讓你把粥熱一下,在餐桌上。”

聽到老板娘這個稱呼,周襄呆呆地對上他的眼睛,就急忙躲開和他的視線相撞,轉回過去掀找盒子的時候心跳的慌亂。

周襄記得她曾經受過一家雜志的Valentine's Day情人節專題的采訪,當時她以為被雷劈的概率都大過於和吳鴻生交往。

所以她仗著自己是個‘老粉絲’就肆無忌憚的在接受采訪時放話,說要嫁給他。

眼看著到了一月底,情人節專刊也該發售了,她還是先自首吧。

終於讓周襄找到了那張塵封已久的海報,她緩緩的拿了出來,有些片段的記憶夾雜著台風的腥味和燥熱席卷而來,恍如隔世。

她將海報在那人面前展開,嘴上還自己配著音效,“當當當當……”

吳鴻生看著愣了下,她倒是有些奇妙的,說不上來的感覺。

他從周襄手裏接過海報,即使保存的再好,邊角還是泛黃了。他微微蹙著眉,但保有笑意,“為什麽這麽喜歡?”

吳鴻生記得在她生日那天,也提過這部電影。

“因為……”周襄在他身邊坐下,歪著頭認真的思考,“……你真的很帥。”

吳鴻生輕輕搖了搖頭,啞然失笑。

周襄摟住他的脖頸,就往他懷裏鉆,將臉悶在他胸口說,“這電影上映的時候,我真的過得不好,所以它是我在那時最好的回憶了。”

吳鴻生的大手在她背上一下下的撫摸,溫暖的感覺充斥著心房,她問,“我能告訴你嗎?”

那些關於她患上仿徨和孤寂的病因。

吳鴻生還沒回答,她就搶先說,“我想告訴你。”

他揉了揉她的發頂,聲音像從他胸膛裏發出來的,“嗯,我聽著。”

周襄的外婆家在蘇州,陳筌只把她送過了香港和深圳的關口,她自己提著箱行李坐了一天的火車,整個晚上都不敢睡著,因為身旁環繞著陌生人的呼吸。

弄堂兩邊堆放著垃圾,磚頭,鍋。頭頂是一排排別人家掛出來的衣服,亂糟糟的感覺。

地上鋪著的石板坑坑窪窪,行李箱都不好拖過去,悶熱的夏天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她不方便打傘,遠遠的看見一個男人朝她走來。

這個留著兩撇胡子流裏流氣的男人,是她舅舅,陳紛。

外婆耳朵不好使,說話要特別大聲她才能聽見。但是周襄喜歡趴在她耳邊,湊得近近地,這樣就算小聲說,她也能聽見。

老人家都喜歡種種花草,周襄下午放學回來總會幫她把花澆上水,日子過得雖然不算富裕,也不算窮困,她很喜歡這樣平緩的生活。

只要那個好賭的舅舅消失,一切就都完美了。她每天都在這麽想著。

她依然清晰的記得,那天是立秋的黃昏,氣溫還是熱,天是火燒過的一般焦紅色。

走到樓門洞口她看見停在那的一輛摩托車,就知道是她最厭惡的人來了。

上樓,開門,她的舅舅陳紛正坐在那,見到她很熱情的打了個招呼。周襄只點了點頭。

外婆燒了幾盤菜,比平時稍微多了些葷菜。

她一直記著周襄快高三畢業了,所以念大學的學費想叫陳紛出一點。外婆這麽提出來,陳紛倒是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就光哼了兩聲,不明答應還是拒絕。

他擡眼看著周襄,別有意圖的目光,讓她縮了下脖子,低頭在飯碗裏。

陳紛吸了下牙,說,“周襄啊,是這樣的,我有個老板呢,看上你了,你跟我去見見他?”

周襄愣了。外婆重重的拍下筷子,“見什麽見!你吃完飯趕緊走!”

陳紛站起來撞到了椅子,把碗筷一摔,“我他媽就快被人砍死了,怎麽供著她讀書!”

他又指著周襄,惡狠狠的瞪著她說,“我跟你說!趁早想明白了和我走,給你找的那個老板人家是真有錢,以後吃穿都不愁了你他媽還讀什麽破書!”

周襄被他嚇著了,外婆急忙推了她一把,“你回房去!”

她反應極快的沖回房間把門鎖上,在黑漆漆的環境裏害怕的打著哆嗦,都忘記了開燈。

突然想起抄在故事書扉頁的電話號碼,是周延清的號碼。

周襄跪在床頭,顫著手拿起座機,借窗外的照進的月光,把電話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