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吳鴻生此時的聲音是優雅慵懶的。

周襄異常冷靜的抱了抱自己,點著頭評價,“嗯,還不錯吧。”

她只能呵呵的幹笑了幾聲。

真不知道該為自己的機智鼓掌,還是為一時糊塗去調戲人家點蠟。

反之,吳鴻生卻沒說話,倒是笑得山明水凈。

一對比就更顯周襄的不自然,也不妨礙美食總能很快讓人放松情緒。

周襄屬於吃東西非常走心的人,無論在什麽環境下,而且有光盤光碗的習慣,小時候吃飯喝粥,到最後都會把碗刮幹凈。

可吳鴻生卻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人,所以覺得很有意思,也很喜歡。

結果在進食的過程中,還是將菜肴的烹飪方法,饒有興趣的講述給她聽。

等到周襄面前的盤子已經剩下一點湯汁的痕跡,她捏著酒杯,才記起了‘請’他吃飯的目的。

她一五一十的說了關於鄭溫蒂的事,以及她的想法和決定。

說完,周襄眸光發直的盯著他,他神情是在思考,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過了半響,他微笑,聲線卻不是,“你都能為朋友做到這樣,怎麽不能為我多考慮。”

他指的考慮,是考慮什麽,周襄很清楚。

吊著人不給答案,這樣不好,周襄很清楚。

清楚又有什麽用。

她眼眸低垂,長睫微閃,想繞過這段,於是故作輕松的說著,“飯後話題好沉重啊。”

“不要避開。”

吳鴻生深若寒淵的眼,望進她在燈光下似有氤氳水汽的眸。

一聲重重的鼻息後,他眼底溫和。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是這並不是一個很難的抉擇對嗎?”

周襄放下手中的酒杯,燈光透過殷紅的酒,四散成一條條細線。

出神了須臾。

她不看他,心裏忐忑,語氣卻淡淡,“你會因為……我這樣猶豫不定,而討厭我嗎?”

吳鴻生搖了搖頭,笑了,十分無奈。

“可能就是沒辦法討厭你,才覺得你太討人厭了。”

一個三十幾歲的人,早就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現在卻不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感情。說起來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

沉重的飯後話題,最終如此平靜的結束。

吳鴻生起身,端著盤子走去了廚房。

她心緒紊亂,卻沒有當知曉有個人為自己神魂顛倒著了魔的得意,只有翻湧不定的煩躁,和想要擁抱,但找不到任何理由的愧疚。

周襄把杯中最後一點紅酒,滑入口中,拿著酒杯也走到廚房,站在他身旁,伸手插隊進漱漱的水柱下,沖洗著杯子。

他的側臉溫柔細致,輕緩的說著,“換人的事我會和制片說的,鄭溫蒂又是春秋的人,很容易搞定,你不用多想了。”

周襄默默頷首。

不到片刻,她又說著,“你知道我十幾歲之前,都是在香港長大的嗎?”

吳鴻生只是揚了下眉骨,笑了,“那你國語挺好的。”

這句話讓她漾開一抹笑,很快又慢慢斂去。

她說,“我媽媽是蘇州人,在家沒人講廣東話。”

“後來她改嫁,去了泰國,我就搬去蘇州的外婆家。”

話到這,周襄頓了頓。

以前在她心裏是‘丟下’,今天脫口而出的是‘改嫁’,結果還是時間最厲害,讓人釋然成長。

“我外婆身體很不好,舅舅又欠了一屁股的債。”

她突然回過頭來,向他無奈一笑,“我大學的學費,還是我現在經濟公司老板掏的。”

周襄說著覺得很不可思議的搖著頭,像在講述別人的事。

聽完她的話,吳鴻生什麽也沒問,水池裏盤子碰盤子的嘈雜中,也有他的聲音,劃過耳畔。

“現在我還沒有資格說,以後我來成為你的倚靠。”

他說,“所以先保留,你知道就行。”

周襄曾經把生命莽撞的浪費過,因為沒想過‘以後’是什麽。

突然在他平平淡淡的一句話之間,渴望長命百歲。

這些心情,她沒有表現出來,沉默的幫他沖洗著盤子刀叉。

周襄說,“你同意我過河拆橋嗎?”

他疑惑,“嗯?”

周襄抱歉的笑說,“我只是有點困了,這兩天沒睡好。”

理解了她的意思,吳鴻生溫和的笑,“好,你把外套穿上,我先去開車。”

沒有發生意料之外的事,吳鴻生把她送到公寓樓下。

並不值得一提的是,公寓大門口的保安在看到車牌號之後,問都沒問,直接升起了攔條。

搞得就好像他成了這裏的住戶似得。

當天晚上,是半個多月來的頭一次。

在周襄睡下之後,一夜無夢到日上三竿。

灰蒙蒙的天空中有雪片急速地落向地面,淩空劃過的弧線隨風旋轉,一時間彌漫眼前。

她裹著一件厚厚的毛衣外套,拎著垃圾沖出公寓樓,扔進大垃圾桶裏,步伐飛快的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