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無愛(第3/4頁)
裴時行先是不答,只冷冷睇視她。
而後嗓音沉沉,絲毫不遮掩其中的戾氣與諷意:
“我瞞了嗎?不是你自己要去玉京樓嗎?不是你自己將車馬遣散,要在玉京樓同旁的男子待足一日的麽?”
他一向愛拈酸吃醋,但這話說的全無道理。
“你既知本宮是在玉京樓,如何不知本宮約見的人是李釋之。”
她方才氣喘未定,此刻卻又被裴時行激起怒意:
“正是為了避嫌才不令他上門,正是怕傷了你禦史大人的顏面才令仆從先行回府。你這話說的恁是難聽。
“裴時行,你無恥!”
裴時行唇畔含笑,可瞥望而來的目光卻含了刀光利刃。
男人悠悠重復道:“我無恥?”
“有一堆裙下之臣可供鞍馬驅使的人不是我,對著旁人的妻子心有雜念的人不是我,為何是我無恥?”
長公主極力抑制住想摑他一掌的慍怒:
“你在侮辱誰!我約見李釋之所為何事你不是不知道。
“裴時行,本宮並不欠你什麽。
“是你說你要同本宮過下去,本宮什麽都同你交代過了。你沒看錯,我就是這般心機叵測的女子,注定無法安分在後宅做你的妻子。”
“你若生悔,趁現在還早,為時不晚。”
她果真如從前一般冷心冷肺,話畢便不願再看他一眼,轉身將漸漸睡熟的女兒放入搖籃,搭上小被子。
裴時行凝望她纖腰輕折,每一寸動作都含了為人母的柔情。
“元承晚,你說過要我長長久久伴在你身旁。”
他凝她許久,終於開口,卻驀地闔了眸,輕輕將頭偏向一側:
“你告訴我,你究竟哪句話是真哪句話作假?”
他喉結滾了一瞬,仿佛是咽下了所有悲酸苦澀,抑或是淚意:
“我究竟還能不能相信你?”
裴時行難得在她面前顯露出這麽真實無矯飾的迷茫姿態。
元承晚撐起身子,二人隔著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
“裴時行,我要你伴在我身旁是真,我說我喜歡你也是真。
“可是若你日後還要如今日一般汙蔑我,諷刺我,阿隱病了也不告訴我。而是作出這副姿態拿我問罪。”
她也在話音間泄露了委屈和悲酸:
“那你告訴我,我為何要留你在我身邊,困住你也困住我?”
“好,”
裴時行聽懂了她的話意,自嘲地點點頭:
“多謝殿下再一次曉喻臣,讓我知曉我在你眼中不過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意兒罷了。”
“那阿隱呢?元承晚,你哪怕不愛我,能不能愛一愛我們的阿隱?”
他覺得自己當真下賤到塵埃裏,要對著一個狠心的女人吐出這般自賤的話語。
對她俯首,將背脊給她踩在腳下,卻只能卑微乞求著她能對他們的女兒多一絲垂憐。
可這話卻實打實觸到了長公主的怒意:
“你憑什麽說我不愛阿隱?裴時行,今日的賬本宮還未曾同你算,你告訴我,你憑什麽瞞我,憑什麽阻人通報本宮?”
裴時行眼見著搖籃中的小姑娘眼睫抖了一瞬。
“莫要吵了阿隱,你隨我去旁處細說。”
長公主閉眸忍下所有淚意,鼻腔濃重地呵出口氣。
她回身避開裴時行目光:“明日吧,今夜我來守著阿隱,明日我再同你講。”
今夜適合給她留一片天地,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一整日奔波的疲倦,對皇兄的無奈,對皇嫂的憐惜,方才的怒意與奔徙,還有他。
裴時行方才極力撇過臉去,卻還是叫她望見他眼尾的紅。
這個男人素來驕傲,卻一次又一次對著她說出如此卑微的話語。
她同他之間的確還有許多矛盾待要解決,可是今夜已經歷了太多事。
此刻的元承晚與裴時行是兩只豎起尖刺的刺猬,一旦對上便要不遺余力地紮傷對方。
她需要這一夜來平復理智,然後好好同裴時行將一切攤開揉碎,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彼此傷害對方。
可惜對面的裴時行不知元承晚心頭想法。
男人望她這一副回避姿態,面上笑意便是更冷。
他對她竟是如此無足輕重的玩意兒嗎?
裴時行幾乎要笑出聲來。
自己滿心痛苦,幾欲摧折心肝,她卻可以輕飄飄便隨手擱置下來。
候到明日?
待他被滿心的痛苦惶恐折磨一夜,待他到了瀕死時刻,再用三言兩語將他打發是嗎?
他不稀罕這樣的施舍。
殿中的燈火都仿佛凝滯下來,整個暖閣被陷入一片沉而澀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