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無愛(第2/4頁)
閣中有人正在忘情歌舞,觥籌交錯間拋卻人間萬古長愁,花窗也遮掩無數人間情仇。
可這一切都同她無關。
她獨自一人自熙攘人群、喧闐坊市中穿行而過,輕裝簡行,步履悠遊地行在歸家途中。
未免招搖,元承晚午間便讓馬仆馭車回府,也沒有帶任何隨身仆從。
眼下天色漸昏,華燈初上,重回這一片人間煙火裏,長公主忽而憶起舊事。
她同裴時行成婚前也曾在玉京樓約見過一面。
只是彼時他二人針鋒相對,她尚未自那場尷尬難言的情.事中完全消除對他的怒意,他一句“負責”便又叫自己生了惱。
未料時光推移,她同他結為夫婦,心意相通,還一同養了個小阿隱。
天邊輕雲濃淡,漸次鋪就漫天紅霞。
這個時辰,裴時行約莫將將下值歸府。
阿隱也該睡起了,乳母會喂她一頓,而後輕輕拍撫她柔嫩的脊背。
若手法拍對了,這小人兒便會打出響亮的一聲嗝來。
小嬰兒被拍出奶嗝本是常事,可有時倒將她自己嚇一跳,睜著一雙靈氣的眼左瞧右瞧。
長公主眼前仿佛浮現女兒的嬌憨模樣,不自覺牽出了更多的笑意。
直到她回府面對這一潭亂象。
門房處面色微肅卻略有閃躲的仆人便叫長公主輕輕皺了眉。
可她並未多言,直至行過照壁,恰恰好與聽雪對上。
這小女官不知已在這處候了她多少辰光,一雙手凍的冰涼。
卻難得不顧禮數尊卑地攀上前來,話音裏帶了濃濃的哭腔:
“殿下終於歸了,小主子午後便燒了起來,哭的厲害極了,藥也喂不進去。”
元承晚當即便變了臉色,提起裙裾奔入主殿。
聽雪隨她一同拔足,又連忙道:
“您別急,駙馬一早便歸,後來他哄著小主子喝了藥,眼下已經退下去了。”
自有了裴隱,元承晚才知為人母要擔起怎樣牽腸掛肚的一番痛苦。可一望到那柔軟的小人兒,再多的苦也釀作心頭甜蜜。
女兒未滿三月,元承晚不知道這麽小的孩子若燒的痛是什麽滋味,她自個兒說不出話來,旁人也不知曉她痛在何處。
嬰孩究竟能不能喝下那些苦澀刺喉的藥湯?阿隱這一日又遭了多少罪?
長公主再不敢細想腦中千百疑問,終於奔到主殿。
耳邊是她自己急奔過後的喘聲,隱約還有內殿傳來的嬰兒哭聲,一聲聲的,像是一柄刀在刮她的心。
“本宮說過今日會在玉京樓同李釋之會面的呀,怎的沒人去通傳我一聲?”
她又急又怒,話間也被女兒的一聲聲啼哭激起了淚意。
聽雪終於憋不住眼眶中忍到生疼的淚意,落下兩行淚來:
“駙馬不讓奴婢們去喚您。”
元承晚再沒有一句話,徑自推門入到暖閣間。
傅姆婢女都擔憂地立在一旁,卻也沒有什麽辦法。
只見裴時行一身官服未脫,高大的男人小心又細致地曲臂將小小嬰兒抱在懷中。
微躬了背脊,口中嗓音低柔,正哦呀哄著。
長公主眼中淚意化作哽咽,上前接過女兒:“阿隱乖,娘親歸了,阿娘抱你。”
她身量比裴時行矮了些,不好直接去抱,便只好滿面梨花帶雨,盈盈向裴時行望去。
裴時行一見是她,面上仿佛結了嚴霜,但終究無言將女兒遞了過去。
府中有四個奶娘,除卻初生那幾日,元承晚並未親自哺育女兒。
可這小兒仿佛當真能嗅到娘親身上的氣味,雖是閉眼嚎哭,卻在落入娘親懷抱的短短幾息後,便漸漸止了哭音。
只是哭得太久,她整個人都不住抽噎。
元承晚只覺一顆心都要被懷中因抽泣而輕顫的小身子碾碎了,她將額面俯貼到阿隱額上。
一片溫涼。
果真如聽雪所言,熱已然降了下來。
此間的男人仍舊兀立在原處,燈火將他的影子扯的幽長,卻在下一瞬被風揮的不住晃動。
他俊面含怒,目中凜凜若電,冷冷望向元承晚。
元承晚正心疼地為女兒擦幹淚痕,阿隱的小手不斷打到她胸前,約莫是想攥住阿娘的衣襟,不容她再拋下自己,獨自離開。
年輕的母親將那白嫩柔軟的小巴掌包入掌心,輕柔地落了個吻上去。
而後擡眸怒向裴時行:
“裴時行你什麽意思,阿隱發燒,你竟敢令滿府侍人隱瞞於我?”
一想起她的阿隱整個下午都是這般無助啼泣,甚至奶軟的嗓音都哭到發啞,元承晚就抑制不住心頭一陣陣簇湧上來的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