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刑獄(第2/5頁)
是以,他必須令元承晚自己長出羽翼,令她鍛煉出一身能在風雪之中生存自保的好本領。
“這投壺是為了練習殿下的手感和眼神準度,訓練您的眼手配合。”
及至她誕下孩兒,裴時行還為元承晚安排下例如腰功腿功、手功步法乃至跌撲滾翻等諸多武者功法。
當然,他就是她的師父。
不求她修得絕學,只求強身健骨,有力自保便好。
元承晚額角仍在跳,手掌一下下安撫著腹中小兒,只覺連它也變得躁動許多。
“什麽?”
裴時行雙眸清正,並不閃避她的目光,清晰重復道:“臣要殿下自今日便開始修習武道,如今孩兒尚未誕生,你身子沉,就先從手感準穩這一項練起。”
“你覺得本宮會照做麽?”
“哦?”
他並不為所動,只是自薄唇間輕輕吐了個帶疑問的語詞。
“殿下不想照做麽?”
裴時行雙眸彎出無害弧度,元承晚卻只見他笑口裏的森森白牙:“殿下若不想,臣可代勞。”
她驟然沉默下去。
眼下並非是個打草驚裴時行的好時機。
李釋之還未寫好奏折向帝王稟奏陳言,她向前昏了頭的時候已是多番委曲求全,縱容於他。
不宜在此刻忽然轉換一副清醒的面孔。
霞光落入庭院,恰好照在粉融香雪之上,亦映在她艷麗眉目間,平添幾許縹緲之意:
“你且代勞一個令本宮開開眼。”
“遵命。”
裴時行謹遵貴主口令,將壺器置在數尺之外,復又回身,上前挽起袖管,露出一截勁韌硬實的小臂。
而後陪她共坐在榻上,大掌把握住她觸感柔滑的手腕。
仿佛是在摩挲,叫人以為他的心神不過是放在狎昵把玩掌中的小娘子。
下一刻卻出其不意,準而快地投出一箭。
未偏未倚,正中壺心,弧度之利落幹脆,甚至沒有與壺壁產生半分摩擦。
他垂眸望她,眉骨鋒銳,唇畔笑意裏說不盡的風流。
元承晚卻自其間看出一點兒壞來。
裴時行指間又取了一枚羽箭,正閑閑挽著花兒:“殿下還要臣代勞嗎?”
“……”
長公主忍氣吞聲收下這壺,只她一雙玉手著實惹人憐愛,白日有白日的用法,夜間有夜間的用法,晝夜都不得停歇。
幸好如此含辛茹苦地替裴時行勞動數日後,終於聽得城中異動。
城門已是封閉足足五日,被困滯於城門內外的百姓民怨漸起。
及至昨日晨間,官府終於張出榜文,懷疑賊人已經外逃潛藏於城郭山澤野地,故而征令城中有武學底子的壯年男子一齊搜山,商隊鏢師與船工自然俱在此列,每人日可貺五十錢。
禁中晨鐘伴著旦風送至朝鳳門下。
皇城衛左使楊信一身玄服勁裝,按著腰側鋒刀,以銳利目光逡巡過面前的壯年男子隊伍數遍。
終於站定。
而後揚聲道:“爾等皆是被錄名在官冊的良民,本官知你們這隊,都來自各個商隊漕幫,如今被困城中數日,被斷了生計。”
“但諸位不要有什麽怨言!”
他隨意地盯住隊伍裏一個面色萎靡的青年男子,卻叫那男子下意識挺直了背脊:
“七夕夜襲一事關涉皇家貴主,更關乎兩國邦交,若不早日查清真相,有一日邊關生亂,斷的可就不是一時的生計了。”
“你們可聽明白了?”楊信低吼一聲。
隊伍裏稀稀拉拉應起一片附和之聲。
“錚——”是楊信將刀出了半鞘。
眾衛緊隨長官,一片整齊的抽刀之聲後,眾人一時只覺雙目被雪亮刀鋒眩的發疼。
他漫不經心地把玩在鯊皮刀鞘上:“你們說什麽?”
隊伍中皆是青壯男子,尤其是商隊鏢師,素日裏便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眼下卻不由地在皇城衛的氣勢裏收歇了調笑和混事的心思。
“明白了!”
眾人齊聲震吼,雙目怒圓,平白自這晨間朔風裏沖騰出一股氣勢。
“極好。爾等排好隊伍,一個個搜身。搜完,便開城門。”
楊信嘴角笑意似乎別有意味。
只是眾人尚且兩股戰戰被圍在一團刀光裏,顧及不得旁事。
被搜過身的民夫一個個排起長隊,復至一旁手持文冊的皇城衛處一個個勾名劃冊。
而後這些面孔被人打散,重新編作百余隊伍,每隊十人,分往城外東山,南山等山澤林脈之中。
於七月烈暑之下搜山,自然是個苦累活計。
待這群方才氣勢震天的男子生生在酷日下曝曬過兩個時辰,已然是頭暈目眩,神智不清。
哪裏還記得今晨的來意,更辨不清彼時同自己來自一處的、站在一處的是誰,而今身旁的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