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錯(第3/3頁)
仿佛是自昨夜開始,他心裏就生了一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的郁氣。
且還要時不時叛逆一回,逆湧上他的嗓子眼兒。
元承晚已經數不清這是他冷笑的第幾聲了。
“貴主當真是多情。”他酸溜溜地刺她。
再琢磨片刻,酸中又多了一味委屈:“連那人隨口罵出的一句話你都能記的這般清楚。”
偏偏就是記不住他的叮囑。
元承晚只作未聞。
她甚至不願作態哄哄他,這般冷淡姿態惹的裴時行胸腔中酸澀的醋意更加洶湧。
男人咬著牙,將生了青虛的下巴在她發頂恨恨地紮過一道。
元承晚被他困在懷中,簡直像足了一個任人揉搓的布偶娃娃,被裴時行蹭的偏頸躲避,坐都坐不穩。
她終於尋著機會,伸出手把在他勁實的小臂上。
試圖轉移過這個帶了火星的話題:
“那昨夜那些異族打扮的人抓到沒有,剩下的三個皇城衛呢,他們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昨夜護侍她們的皇城衛在對岸被沖散開。
及至後來,僅剩的四個近身護衛她們的皇城衛中,也有一人因傷重不治。
他們大多是方才及冠的年輕兒郎,在短短幾個時辰前還是溫熱的、活生生的人,甚至有一人在同她不經意對視時,還不好意思地露了個笑。
長公主記得,那個羞澀的小侍衛笑容極明亮,甚至還看到他長了顆尖尖的虎牙。
可是幾個時辰之後,這群人遍身血肉模糊,生死難辨。
裴時行亦是嘆出口氣:“並未。那三人尚在昏迷之中。”
元承晚便就此沉默下去。
支出的網架也粘不盡庭中蟬聲,嘲哳鳴聲透入新綠窗紗,湮入殿中膨牙三彎腿月牙桌上置放的銅青冰鑒冒出的絲絲涼氣中。
縱此間相擁的一對男女是岑寂的,卻終究因蟬聲而在殿中充斥了無盡燥意。
天正七年夏七月,注定是個不平凡的季節。
裴時行安靜地擁了她片刻,終於開口道:“狸狸,我欲入宮,將你方才的懷疑告知陛下。
“昨夜陛下傳符封閉了京中九大城門,但這門亦不能封太久,若多得這一線索,搜尋賊子想必能夠事半功倍。”
“你說可好?”
元承晚自是無甚異議。
昨夜恰好是新任宣闐王初次朝覲之夜,可偏偏同夜,城中便有了宣闐打扮的賊人行兇。
且還是知曉她們的身份,目的明晰地有備而來。
這動亂自然有可能是因了宣闐國中內亂未肅,有奪位失敗的另一股勢力故意行兇,意在破壞兩國邦交。
可若是另有旁人也想到了這一層,神不知鬼不覺地設下這麽一場戲。
將一切都推到宣闐人身上,自己雙手幹幹凈凈地作壁上觀。
亦是未可知。
“你預備何時入宮?”她偏頭回望向裴時行。
“今日午後便入。”
“那你同本宮一同啟程好了。”
裴時行自然不欲讓她再勞動,她如今月份漸大,又兼昨夜受了驚嚇,甚至奔徙過一段不少的距離。
正該是臥床修養之時,哪裏就需要她親自入宮。
元承晚安靜地聽完他的阻攔之辭,只淡淡笑過:“君臣之道罷了。”
這話說的似乎意有所指。
甚至帶了些不似她平日隨和性子的鋒芒。
裴時行聞言一怔。
二人用過哺食便一同乘車入了宮,裴時行去立政殿尋了元承繹,她則在宮人延引下去了皇嫂住處。
千秋殿內陳設古樸幽意,並不漆金綴玉為飾。
檐下鸞鈴鳴音清脆,竹簾高高卷起,偶然打在沉香檐柱上,梭梭作響。
元承晚端坐在外殿,蔥根般的玉指不住把玩著手中天青色釉瓷杯盞。
釉色若疏雨洗過的晴空,煙水與薄霧輕籠其上,明凈無匹。
倒是像極了謝韞溫婉靜美,不染俗世一纖塵的性子。
可她並不打算入口。
只安靜地垂眸等候。
她尚有許多話想問問皇嫂,亦有些疑慮要待謝韞為她解惑。
半刻後,女官唱聲起,長公主緩緩擡眸,定望住珠簾後漸漸清晰的婀娜身影。
正是午睡方起的謝韞,此刻正由宮人攙扶,一步步朝她緩緩行來。
她看起來恢復的極好,面色粉中帶潤,目光瑩亮。
不似昨晚,神色惶惶,連一張小臉也慘白似紙。
尚未待她張口,謝韞趕在她之前率先說道:“狸狸,皇嫂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