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錯(第2/3頁)
寄望為自己繼續穩坐駙馬寶座多添些籌碼:
“殿下,昨夜街上的事已查出些眉目了。”
說起這般事體,他的眉目褪去方才的輕艷,漸漸變得肅穆起來。
“安康坊中浚儀橋、前橫街處生了動亂,路隘人稠,遊人如貫魚,被困人潮中出不得。據刑部今日統計,共十三人被踏死。”
浚儀橋正是她們昨夜所在之地。
元承晚終於還是聽到了這般消息,心頭有後怕,亦有惋痛之意。
“那最開始急奔過市,而後亮刀行兇的那灰衣男子可有查清,背後追他的人又是誰?”
“這正是奇詭之處。那身短的灰衣男子不見了蹤影,許是乘亂竄逃,官府尚在搜尋其人蹤跡。”
“追他那夥人是暫住在安康坊甜水橋下腳店的商隊,說是昨夜巡視時望見那賊人自他們的車隊裏竊財,這才會去追。”
當真這般巧合麽?元承晚輕斂起眉目。
但奇詭的顯然不止這一處。
“裴時行,”她的話音也變得輕緲,似是要在下一刻訴出什麽荒誕又離奇的話語來。
“昨夜那些作宣闐打扮的人,大約並不是宣闐人。”
裴時行難得一怔,緩緩擡眸與她對視,語氣慎重道:“殿下何出此言?”
“我昨夜曾對著一個歹人說了句宣闐語。
“那是一句極其粗鄙的辱罵之辭,可他背對著我,竟毫無反應。”
哪怕人處於下意識,出於非能自控的反應,在異鄉他國乍聽得一女子口中吐出自己的家鄉語言,且還是這麽一句冒犯的辱罵。
對方的反應都不該是充耳不聞,毫無反應。
更何況,他們並非陌路之上擦肩而過的無關之人。
卻是蓄意針對她,預備要來取她性命的歹徒。
但卻完全未受這句話激怒。
“還有就是,”她喉嚨輕輕吞了一下,似乎心有余悸,“最後那個拖著刀自巷曲裏冒出來的男人,我同他有過對視。”
“他的眼瞳是黑的,同你一樣的黑。”
他二人此刻一左一右坐在美人榻上,中間隔了個小幾,尚且保持方才的對視之姿。
裴時行觀她剔透眸色,知曉了她的意思。
宣闐人的面貌生與周人相異,高鼻深目,瞳色各異,若當真是宣闐人,應也會有黑眸,只是極少。
他們中的大多數,都該是如自己眼前這位小公主一般的淺淡流金。
裴時行察覺出她眸中的懼意未散,起身繞至她身旁,復將小公主抱坐在懷中。
又將下頜抵在她的頭頂上,繼續追問:“殿下可否再說一遍那句宣闐語?”
元承晚聽話照做,飛快地重復了一遍。
她的語音精準,裴時行通曉宣闐語,知這句的確是侮辱意味濃厚,惡意極其強烈的粗鄙辱罵。
但他能聽懂,那也是因了前年下道巡察南姚州時停駐兩月,在當地所學。
南姚地處大周邊陲,同宣闐國甚至有部分接壤,宣闐話語音復雜生僻,與大周雅音相去甚遠,讀來佶屈聱牙,故而並無多少周人通曉。
饒是他亦費了好大功夫,花去兩月方才學會。
“殿下通曉宣闐語?”裴時行饒有興味地垂眸望她。
元承晚在他懷中搖了搖頭。
她只會這一句,單這一句還是因去年玉京樓新來了個宣闐小郎,自他那裏學會的。
那小郎生有一對湛澈若海的藍眸,鬢發蜷曲泛棕,連歌喉亦如同被宣闐神話中信仰的海神弇茲親吻過,迷離又空靈。
他是少時便被人賣到大周的,後來年歲越長,一張面孔也越發昳麗,便被牙人一路介紹來了上京,而後又被選入玉京樓。
這宣闐小郎酒酣氣壯之時,曾多次同元承晚敘起他的故鄉,話中有懷戀亦有不甘。
可每次論及將他賣掉的父母,便變換一副面孔,痛加斥責。
每每話畢,必然伴隨這一句以母語道出的,令她耳熟的辱罵。
回憶起這般風流人物,元承晚仍是忍不住懷念。
他如今已不在玉京樓了。
自己去年便將他的文契劃去,也算除了賤籍。
不知這人是否實現了他曾多次誇口的理想,當真周遊天下去了。
可裴時行並不能知曉長公主此刻心內懷念,他抵著元承晚烏黑茸茸的發頂,在一室寂靜中等了許久。
最終等來一片沉默。
可這沉默亦算作回答,所有真相盡在不言之中。
看來這背後內情是個被長公主認為不可告人,至少是不可告他的東西。
裴時行垂眸細思。
記性過人的裴禦史在幾息之後,頗為默契地於腦海的某個黑角落裏刮出了這位小郎的影子。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