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棄(第2/4頁)
裴時行嗤笑一聲:
“他說臣先是將那藥予了他家郎君,謊稱會助其成事。而後卻假作自己也中藥,迷失了神智,繼而玷汙了殿下清白。”
“可憐他家公子為人做嫁衣,白白送了命卻至死不知臣的狼子野心。”
元承晚皺著眉聽完。
裴時行所說實在是非常離奇又曲折的情節。比她昨日自聽雲房裏拿來翻過的劣造話本子還荒誕。
“哦。”
長公主面色不為所動:“皇兄信了?證據是什麽?你又為何要幫周旭?”
裴時行頓了一頓,隨即擡眸,目光熱切又含悲地望住她。
似是溺水之人無望地抓住湍湧急流中唯一的稻草。
“殿下竟是相信臣的麽?”
下一刻又恍然,苦笑一聲道:
“他的說辭是,臣予他家郎君的藥乃是東夷一地的秘藥,名喚顫聲嬌。
“入水一化即無形,便是事後查驗,也與尋常房中助興之藥無異。
“唯一妙處便在,顫聲嬌專用於女子房中。
“可這藥又當真不同尋常,待女子服食數日後仍有眩暈、嗜睡之症,卻能柔嫩肌骨,使腰軟身輕,遍身肌膚粉光若膩,故並不大能引起懷疑。
“最主要的一點在於,此藥能助孕。”
服而動,動而交,交則孕。
甚至那狀子裏還有更多直白的語辭,但他不必再拿那些不堪入耳的東西來汙她耳目。
“他說這藥萬金難得,故臣當時只予了周旭星點兒,恰好是一成年女子的用量。
“這周家仆子由此宣稱,臣當日與殿下所誤食的並非同種藥物,故雙方藥性起後的反應當是不同……”
長公主乃千乘貴體,自不會有人膽敢親自向她追問,細詢她彼時情動究竟是怎樣一副癡態。
但皇帝昨日便特意交代過來長公主府上請脈的醫士詳察,那近隨所述的種種反應竟逐一在元承晚身上有所體現。
其實甚至都不必自這諸多反應來印證——
單從當日,她不過在體內存了那麽一會兒便能有孕,可知是這藥在作怪。
元承晚默然。
她那幾日後的確總覺自己昏然欲睡,但也以為是裴時行太過兇悍所致。
及至後來,聽寒聽雲晨間為她梳妝時也贊說殿下面若芙蓉,眉眼顧盼有神飛,竟是殊艷更勝從前。
她們幾個未知事的小丫頭還當是孕中豐滿,這才令美人添了風韻。
如今卻道是另有玄機?
長公主蹙了眉,因裴時行方才所述那些女子身體會生的諸多變化嫌惡不已。
“那你呢,你幫周旭的緣故何在?”
裴時行神色寥落,平鋪直敘道:“這便是臣的另一樁罪了。
“隴上道的鹽鐵產量及賦稅均有異樣,是臣身為禦史,監察不力;而後更是私收賄賂,故作不知,為之遮掩。
這樣便說得通了。
周旭因前次受裴時行彈劾一事耿耿於懷,故此暗中窺伺,拿了他受賄的把柄來要挾。
而裴時行果真受此挾制,卻原來是只在表面上假意順從,實則為免後患,直直取他性命。
這個理由尋的極其巧妙,饒是裴時行也不由在心下暗贊。
今日他入宮恰好是為向陛下稟明隴上籍冊的數目異常,可對方竟一早就預備為他羅織下這個罪名。
他本可憑今日主動稟告這一舉動來自證清白,可對方時機掐的巧,便成了他本就心懷鬼胎。
知那仆子一死便擔心東窗事發,這才急忙撇清幹系,上報聖聽。
那忠貞仆子甚至交代了周旭收集的證據所在。
皇城衛昨日亦依著那份伏罪書,尋到了安樂坊中一個同周旭相遊甚好的妓子,而後又自那妓子的榻下暗格裏搜出了書證。
裏頭的一沓信件明明白白是裴時行的字跡,內容先是索賄,而後更自甘墮落,充作賊子眼線,向其告錄京中動向。
且另附一份賬冊,上書何年何月曾上奉裴時行多少緇財銀兩。
那賬冊上頭的每一樣物什都能同裴時行家下資產一一對應起來。
整份書狀極為縝密,動機、手段、證據、證人、證言俱全。
這忠仆甚至以命證身,以身死的代價來為周旭伸冤。
意在將真正的惡鬼裴時行拖入地獄。
可長公主的態度竟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那皇兄呢,皇兄怎麽說?”
裴時行已在她的思慮之間拭畢斬霜劍,此刻收劍入鞘,錚然一響。
話音也同劍鳴一般透出凜冽:
“陛下允了臣七日為期,屆時若不能自證清白,便一並算臣懈怠監察與侮慢殿下兩重死罪,革職下獄。”
元承晚似信非信。
皇兄一向欣賞且倚重這位河東麒麟子。眼下尚有存疑之處,怎的就如此輕易便要放棄他?
“可你若當真設計周旭,又何必將自己牽涉其中,皇兄怎麽看?”
“陛下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