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3頁)
此時,他已渾身濕透。
“我的天……”莊有梨湊了上來,“居然是個小孩?他怎麽會在這裏?”
玄印監則將毯子披在了江玉珣肩上:“大人,您還好嗎?”
“咳咳,還,還好……”少年開口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身體正不受控制地輕顫著。
不知何時下馬的童海霖也緩步走了過來,他看了一眼那孩子,撫須搖頭道:“造孽啊。這孩子是與他父母一道,躲藏起來的。”
“是嗎?”莊有梨一愣。
玄印監說:“怡河兩岸絕大多數人都去了田莊避災,可還有個別聆天台的忠實信徒四處躲藏,怎麽也不肯配合。”
“是啊……”童海霖戳了戳那小孩的手臂,“你瞧他繈褓上,寫的就是祈求玄天保佑的咒文。”
那咒文墨跡未幹,八成是大水來時匆忙寫上去的。
“原來如此……童大人果然厲害!”
童海霖也是前朝貴族出身,他對聆天台的了解可比莊有梨這種年輕人多多了。
或許是童海霖方才用力太大,那小孩又“哇”一聲哭了起來,並下意識擡手摟住了江玉珣的脖頸。
“別哭別哭。”從沒有哄過孩子的他手忙腳亂地去安慰。
而那小孩被凍得冷冰冰,卻又軟乎乎的臉頰,就這樣從江玉珣的脖頸邊蹭了過去。
少年下意識側過頭,躲避這陣癢意。
並在這瞬間看到——
不遠處,立成不久的鎮河鐵犀塑像被水淹沒了一半。
只留上半身與“山河無恙”四字銘文,勉強露在水面之上。
上一世江玉珣見過這尊鐵犀。
但並不是在怡河邊,而是在遙遠異國的博物館中。
怡河已潰,但未來千載中,所有山河破碎、民生凋敝還未來得及上演……
江玉珣的動作不由一滯。
細雨的陰冷,與昨夜潰壩時的巨響,還有脖頸處軟軟的觸感,在同一時間朝他撲面而來。
酸澀感,於少年胸膛爆炸。
此刻,伴隨著嬰兒的啼哭聲,江玉珣突然清清楚楚地意識到——就在剛剛,自己似乎徹底融入了這個時代,再也無辦法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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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江玉珣一行人巡查完河道回到田莊。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院內土地泥濘不堪。
然而田莊內數百民眾,竟不知為何早早地等在了這裏。
並在馬匹進入前院的那一刻,齊刷刷地跪了下來。
“……這是?”
少年還沒反應過來,眾人竟朝他所在的方向,磕起了頭來。
“江大人!”
“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請受吾等一拜——”
不同於昨夜,此時的雨聲並不大。
沒了遮掩百姓的感謝聲震天際,直教人心臟發麻。
江玉珣立刻下馬,本能地朝他們回了一禮。
“大家快起來,實在不敢當!”
“江大人當得起!”不遠處有村民紅著眼睛大聲說,“若不是您,我們這些人昨夜早就葬身魚腹了!哪還能朝您行禮啊!”
“是啊!若是沒有江大人,我們定然會信了那巫覡的話,待在家中等死!”
與過去不同。
今日眾人眸中均閃起了微光。
看向江玉珣的眼神滿是敬服與仰慕,和無法忽視的感激。
說著,他們又要磕頭。
這裏的人實在太多,江玉珣扶也扶不過來,只好也對著他們再行一禮:“大家快起來吧,千萬別著涼了!”
見此情形,終於有百姓忍不住破涕為笑,同時悄悄轉過身抹起了眼淚。
“江大人,江大人……”
江玉珣正手足無措,忽有人上前輕拍他肩背。
少年這才緩過神來,擡頭向一旁看去,“桑公公?”末了終於想起什麽似的說,“我這就去找陛下匯報河務。”
“不急不急,”桑公公滿臉堆笑,壓低了聲音說,“陛下吩咐先帶您去沐浴更衣,晚些再說河務。”
說完,便帶著江玉珣向後院走去。
暴雨過後,柴火正潮。
燒水還需要些時間。
渾身濕透的江玉珣沒有回屋,而是抱著膝蓋,獨自坐在小院的門檻上,耐心地等著。
想起怡河兩岸的景象,他沉默半晌忍不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愛卿怎麽垂頭喪氣。”
熟悉的聲音,打破了院內的沉寂。
它依舊慵懶而低沉,與平日相比又似乎少了幾分漫不經心。
“陛下……”
應長川搖頭打斷了少年起身的動作。
江玉珣輕聲道:“臣前幾日只想狠狠地打聆天台的臉,並沒有仔細想過潰堤意味著什麽。今日見了這一切,忽然想……假如沒有潰堤就好了。聆天台耀武揚威就讓它去吧,總比死人好。”
江玉珣忍不住低頭,吸了吸鼻子。
應長川沉下眼簾,深深地向他看去:“嗯。”
在debuff的影響下,江玉珣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將心底的話說給眼前這位九五之尊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