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一更◎

他看起來對公孫既明十分了解, 睫毛顫顫地垂下,似是回憶的樣子。姜月對這些京中的人一向避諱再避諱,怕細問之下令他觸動情腸。

聶照這次卻主動說:“我的兩位兄長是公孫既明門下得意門生, 尤其長兄深得他的真傳,排兵布陣皆是他親授,窺一斑而見全豹,我思及兄長行事, 便能猜出公孫既明的心思一二。

當年我被流放之時, 路上也少不得公孫家前後打點。”

聽他所言, 公孫既明是一位大智大勇,且重情誼之人, 與聶家是故交,姜月上前一步, 急切問:“天道不仁, 王室傾頹, 非逢明主,你何不寫信給他,勸他不再助紂為虐呢?”

聶照搖頭:“我正是熟悉他, 所以才知道無論如何如何,他都不會背棄大雍。即便王朝已經腐朽到搖搖欲墜,他也只會傾盡一身血肉, 扶大廈於將傾, 即便來日我與他陣前相逢, 他也會為了第五家的江山毫不猶豫斬下我的頭顱。

我勸他背棄舊主,對他無疑是一種羞辱。”

“所以即便當今皇帝如何昏聵無能, 他也依舊要為其出生入死?難不成皇位上坐的是誰, 他就一定要維護誰嗎?”姜月不解, 這是何等執拗的行為。

聶照點頭:“是,他曾與第五家的先祖立誓,無論如何時遷事易,公孫家絕對忠於皇帝。”

所以無論如何,他必然是免不得與公孫家一戰,這才是聶照最為落寞之處。他敗則死,成則踩著往日親友的血。

往日裏都是聶照安慰姜月的多,此刻她更是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給聶照了,只道:“一切權聽天命吧。”

“不,我們要想活著,就得盡力而為。”

不出半月,還未過了十五,果真如聶照所說,朝廷雖向北發兵,卻是掩人耳目,主力實則迂回繞向西南,趁夜進攻蒼南。

由公孫既明長子公孫燼為先鋒。

原以為對方要攻其不備,未免興師動眾有所察覺,所以人馬並不多,但斥候來報,對方二十八宿旗迎風烈烈,樹動鳥飛,塵土紛紛,當是大軍壓境。

“猛將之氣,精白沖天,如堤如阪,林木山顛,黑中赤前,上赤下連。主公,屬下觀之對方之氣勇猛非凡,軍中將士也多避公孫家名望有所踟躕,我們豈不是該避其鋒芒為上策?”第五扶引的謀士詳觀敵方之氣後,為他進言。

第五扶引不緊不慢,手中撚著一串佛珠:“先生何必驚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生前年為我蔔卦,信誓旦旦某身加紫氣,今日又何故不信某?公孫家驍勇,我軍中將士也未嘗不有智勇雙全者。

從某成為亂臣賊子的一刻,便知道此路艱辛,此刻尚未大軍壓境,軍心不可亂。”

“先生既觀對方士氣,昨夜可曾觀過天象?昨夜火星犯之,大將或隕,說不定公孫燼會把命留在這裏。”營帳被豁然掀起,聶照笑吟吟地走進。

第五扶引這才不復方才的平靜,起身問:“你怎麽來了?”

“前幾日探子才得到消息,公孫燼帶了一股人朝著你這邊而來,又調動了撫西和蒼南附近的駐軍,為的就是打你個措手不及,如今剛過完年,我怕你短時間內無法整飭軍馬輜重,所以前來支援。”

“你就不怕他們偷襲撫西,你留小瑾自己在那裏?”只要不是耳聾眼瞎,都能得到這些消息,第五扶引擔心的是姜月。

“怕啊,所以我探到了消息並未告訴你,滋源在叩扣群八六一七七三三零四歡迎加入就是怕打草驚蛇,讓他們掉路撫西。你不必擔心姜月,此番她留守撫西,有王野等人陪她坐鎮。撫西與蒼南緊鄰,你陣前這些人大概就是全部了,再多一發兵便會被我們知曉。”

聶照聳肩,滿不在乎的模樣。

第五扶引不知道用什麽心情面對他好,只意味不明說:“那倒是謝謝你前來支援的善心了。”

“一家人,不客氣,你要是死了誰來主持我們婚禮不是?”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第五扶引懶得同他做口舌之爭,二人迅速部署,共同迎敵。

此戰必不能讓朝中獲勝,聶照為了穩妥起見,才帶人前來,第五扶引與他所想一致,並未客氣。

公孫燼擅長借勢,以勢逼人,他所擺開的迷天九星陣內含騎兵八隊,步兵八隊,一正間一騎為圓陣,公孫燼駐於中央統領全陣,天兵天將環繞四周,傳令官於外圈奔波,眾士卒搖旗高呼,陣隨旗動,喊聲地動山搖,氣壯山河,兼之馬蹄踏得地面雷動,驚鳥動獸塵煙漫卷,壓迫感十足。

此陣陣眼易尋,但氣勢難破,要破此陣需非常之決心和異常之無畏,公孫燼顯然是想用此陣打壓他們的士氣。

第五扶引指尖在輿圖上輕扣,點一副將:“謝蚩你去。”他看向聶照,聶照也不好不表示,當即也點:“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