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言傳身教◎

李護正往李寶音碗裏挾著肉,家門“砰”一聲被人踹開了,他在這一瞬間,心裏閃過無數個念頭,以為自己要和前幾任太守一樣,被亂刀砍死拋屍荒野了,嚇得手裏的肉掉在桌子上,連忙撿起來塞進嘴裏。

回身見到聶照手裏拖著個躲躲閃閃的小姑娘,穿著青雲書院的衣裳,才略松了口氣,轉瞬見到自己女兒挑釁的眼神,心裏又是咯噔一下。

莫不是小寶在書院裏闖了什麽禍?

“李護,你教出來的好女兒!”聶照把姜月往面前一拖,拎起她被撕了一道口子的袖子,還有發梢被剪得狗啃一樣的頭發,給李護看。

他櫻粉色的唇緊抿著,眉頭深皺,當真是生氣了,聶照鮮少有如此的時候,李護急急問李寶音:“小寶,這是你做的?”

李寶音倒也不避諱,直視著父親:“是我做的。”

李護心中慘淡一片,忙作揖給聶照道歉;“是我教女無方,我向您賠不是……”

“不必了。”聶照擺手,把姜月推出去,點點下巴示意,“去,打她。”

逐城民風野蠻,大人欺軟怕硬橫行霸道,孩子便有樣學樣,遂以書院中,打架鬥毆的風氣屢禁不止,李寶音在青苗班中算是龍頭,前些日子姜月震懾得李寶音躲著她走,這些日子刻意為難。

姜月本就不想給聶照多添麻煩,是以能忍就忍,不想眾人見了,便開始試探著挑釁,發現她當真軟弱可欺,又不會向聶照告狀後,愈發變本加厲,今日連頭發都趁著她不注意給剪了。

這是她怎麽瞞都瞞不過的,姜月在學院角落裏哭了好一會兒,才敢回家,半路撞上見她遲遲未歸,所以尋來的聶照。

聶照幼時即驕橫,如今也不是個願意忍氣吞聲的性子,才有了如今一幕。

姜月哪裏敢打人,打人是不……不……不賢良淑德的舉動,她如今滿腦子塞的都是學院裏晦澀難懂的知識,那些三從四德好像上輩子的事情,她好好好回憶,才能回憶起一兩句。

但聶照在身後虎視眈眈,她不敢不上前。

但她還沒等到對李寶音怎麽樣,李寶音就先下手為強,一把將她推倒在地,向聶照執拗地說:“現在我能打得姜月無力還手,早晚也會打敗你,你們每個我都不會放過,再也不會有機會欺負我阿爹……”

李護連忙捂李寶音的嘴,向聶照致歉,不過就是這樣,他也是沒舍得打李寶音一下,他又是心酸又是痛苦,知道女兒是因為見到他對逐城裏這些所謂的“大人”們謹小慎微,心疼自己,才會如此的。

姜月是聶照家中的人,她把怨恨也算在姜月頭上了。

聶照並不理會李寶音小孩子的話,也未遷怒李護,只叫姜月:“站起來,打回去,凡事都有我給你擔著。”

他們的事情就要他們自己解決,他總不能拎著李寶音把她的頭塞進護城河裏幫姜月出氣。

且不說他無法一而再再而三的,有那麽多時間和耐心回護,況且他若是如此做,姜月這輩子都學不會還手,只會縮在人身後做只愚蠢乖順的家養兔子。

便是個兔子,也得是只會咬人的野兔。

姜月回頭,求助地看了眼聶照,他眼神冷峻,並不理會她的求助。

她沒打過人,也不敢打,就站起來,呆在那兒。

“還不動手?”聶照呵斥道。

姜月的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頂著亂糟糟的頭發,用手背擦掉,跟他說:“我不敢。”

“廢物!”聶照罵了一句,“你既然不敢動手,今晚就不用吃飯了。”這於姜月來說,是極大的威脅了,她倒是寧願聶照把她打一頓罵一頓。

姜月到底是沒吃上飯,聶照看她一直呆著不動,便把她拖回家晾著。

不止當天晚上,第二天,她依舊沒吃上,聶照說她什麽時候敢打回去了,才肯給她飯,跟她說話。

姜月餓得前胸貼後背,眼冒金星,先生在前面講課,穿著一身碧色長衫,瘦瘦高高,像一根茼蒿,她對著先生咽了咽口水,先生被她眼神注視得發毛。

她這一天,到底是什麽都沒學進去,喝水也不頂飽,自打跟著聶照之後,一日三餐定時定點,就沒挨過餓,猛地一餓,倒不如以前能忍了。

人的素質會隨著饑餓程度遞減,脾氣則會遞增,她現在看誰都一副怎麽還不死的表情,幾個學生向她丟石子,被她麻木又怨念的眼神直勾勾盯得後背發涼,連忙跑了。

餓了三天,第四天,她終於忍不下去了,哭著跟聶照說她打。

聶照就猜她忍不了幾天,於是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李護筷箸上的肉又掉到了桌上。

姜月看著李寶音被飯塞得鼓鼓的腮幫子,怨念更重,略猶豫了一瞬,但饑餓還是促使她沖了上去,一把將李寶音撲倒在地,她回頭用眼神詢問聶照,這樣算不算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