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2頁)

但這話,她還是審時度勢地咽了回去,比起不守婦道,她更怕被夫家拋棄。

走了一陣兒,姜月雖依舊暈乎乎的,但多少適應了,她抓著毯子,細聲細氣地喊他

“三哥。”

“做什麽?”

“三哥,你,你會不會,再,再把奴送人?”

“你要是再一口一個奴,我現在就把你扔大街上。”

“三,三哥,那我,我聽話,別,別扔我。”

聶照不由得勾唇笑了笑,還挺從善如流:“看你表現。”

“奴,不,我肯定!”姜月發誓。

過了沒多一會兒,她忍不住又說話了。

“三哥,聶,聶昧是什麽樣的人啊?他,他比你,還,還好嗎?”姜月病中傷春悲秋,想起自己那個英年早逝的未婚夫,心生悲痛,不由得問。

聶照撒謊都不帶打草稿的:“長得好看,一表人才。”

“多,多好看?”

“和我一樣好看。”

姜月傻笑兩聲:“那,那真的好看。”

“這是自然,我的長相,活著驚艷世人,即便死了千八百年,後人挖出來,也要豎起拇指感嘆,好完美的頭骨,好完美的牙齒,好完美的眼窩骨,好完美的肩胛骨。”聶照十句話裏八句都不走心,他說過便拋之腦後,人人都知道是戲言。

姜月卻支起頭,見到聶照圓潤飽滿的後腦勺,拍手為他鼓掌,說:“三哥,你,你說得對。”

聶照嗤笑,怎麽說什麽都信。

“三,三哥。”姜月安靜沒多一會兒,小心翼翼再次開口。

“你話怎麽這麽多?就不能一次說完?”

“……沒事了。”

聶照把姜月安置下來後,為姜月看診的大夫便巴巴主動跑來了,比起給徐姚兩夫妻漫天要價,他不僅不要錢,還是一日三次叫妻子把藥煎好了送來的。

姜月住在聶照的家裏,心裏算是安穩了,雖然他自那日帶她回來之後就再也不見人影,但她一日六次按時喝著藥,不到兩天人就痊愈了。

她好了之後,勤快地把家中重新打掃一遍,就連墻縫兒裏的土都摳仔細,摳幹凈,還翻出一袋發黴的面,以及灶台上不知道治什麽病的藥渣。

原本依照燦州規矩,年及十三歲,姜月就要開始近庖廚,以便煮羹燒飯,更好地侍奉公婆丈夫,但她還沒開始學,就被扔到逐城了,現在連怎麽生火怎麽燒水都不會。

聶照走的時候沒給她留下幹糧,姜月餓得受不了,用井水沖了點面,攪拌成糊糊,加了點受潮的鹽,也吃得津津有味。

面是細面,從她離開家後,就再也沒吃過,雖然發黴了,她還是覺得味道很好,有一股小麥的香氣。

又過了三天,那袋細面即將見底兒,姜月都舍不得吃的時候,聶照回來了。

他一身狼狽,雪白的衣裳染著臟汙發黑的血,短劍的凹槽裏都是凝固的血漿,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看到房內點著燈,姜月匆匆推開臥房門,喊:“三哥”,不由得一愣,才想起他把姜月自己撂在家裏五天,沒餓死真是謝天謝地。

養孩子,果然是天下第一麻煩事。

“三哥,你回來了?你,你餓不餓,我,我給你弄,弄點吃的。”姜月猜聶照又去殺人了,她不敢問,悄悄把目光偏開。

姜月這麽一問,聶照才覺腹中有些饑餓,若是換做平常,他也不覺得有什麽,倒頭睡到明天,再去尋覓點吃食就是,現下竟然有些餓得難以忍耐了,於是點頭說:“好。”然後進了裏屋。

姜月聞言,立馬來了幹勁兒,就舉著燈,噠噠噠跑去廚房,沒一會兒,端著兩個碗進來。

聶照挑眉,就是燒火也要點時間,一不見炊煙二不聽水沸,她的飯這就做好了?

姜月進來,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桌子上,羞赧招呼他:“三,三哥,來,來吃飯。我,我晚上也沒吃,吃飯,和,和你一起,我,我廚藝不好……”

聶照往碗裏一瞧,是兩碗糊糊,用水瀉開了,瞧著就沒什麽食欲。

也是,深更半夜生火未免費時,開水沖些面糊吃應付一下充饑也可。

他沒多想,撈起勺子吹了吹,塞進嘴裏一口。

生面味,黴味,井水的澀、冰涼,在他口中交織融匯,構成了一首催命曲,直沖天靈蓋,再回蕩到五臟六腑,綿綿不絕,悠長濃郁。

一咬,糊糊裏還有未攪拌開的面團,突然爆炸,黏在他的牙齒上。

姜月正睜著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在燈下期待地看著他。

作者有話說:

好,報應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