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不願意為你費心力◎

“我,我跟著三哥,三哥在哪兒,我,我在哪兒……”姜月怯怯地將手從胡玉娘手裏抽出,忐忑地望著聶照。

三哥方才問訊她的意見,是不是有要把她留下來的打算?

姜月心想好險,自己總算聰明了一回,她連忙舉手表示:“我我我,我吃得,吃得少,能,能幹活,可,可以養活,養活自己……”

胡玉娘花容失色:“你傻不傻?”

她還欲再言,聶照已經擡手,比了個請的姿勢:“我打你出去也不好看,自己主動些吧。”

聶照眼裏不分什麽男女,他可不會憐香惜玉,真動起手來,自己恐怕要難堪。

胡玉娘冷哼一聲,絹扇掩面,妖嬈地提步離去:“當誰愛來你這破爛地方呢。”

她且倚門招呼姜月:“若是改變主意了,大可去城北的如意坊找我。”又向她眨了眨眼睛。

聶照作勢要掏窩窩頭再打她,她這才連忙跑走。

胡玉娘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院子裏脂粉香略散開些。

不待姜月開口,聶照先問道:“我,院子裏的,草呢……”

他少見的,語氣中夾雜了三分不確定。

姜月語氣討好:“奴,奴都給拔啦~”

她尾音帶著點上揚。

聶照沉吟:“那拔完的草呢?”

院子裏沒有,院子外面也沒有,他當是沒瞎。

“奴,奴都,吃,吃了……”姜月的語氣復沉下去。

“你怎麽了?你再說一遍?什麽?你把草都怎麽了?”比起姜月把草吃了,他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忙側耳過去,試圖聽得更清楚。

“吃,吃啦……”聶照一問,姜月心裏咯噔一下,以為自己做錯事了,扯著衣擺低下頭,更小聲地說了一遍。

好,聶照確實沒瞎也沒聾,他沒看錯也沒聽錯,草不在地上,不在墻外,在姜月的肚子裏。

他沉吟片刻,彎下腰觀察了一番姜月臟兮兮的笑臉,忽然笑了,語調輕快地跟姜月說:“吃啦?那你馬上就要死啦,院子裏有兩株毒草,吃了就穿腸爛肚,最後人會潰爛而死,我沒來得及清理,就是特別苦的那兩株。”

姜月不經嚇,聽說自己要死,開始吧嗒吧嗒無聲掉眼淚,她一哭臉臉就皺成個包子,這一看確實是個孩子,她結結巴巴抹眼淚說:“都,都苦,不,不記得是哪兩株了……”

聶照攤手:“那沒辦法,你不記得是什麽毒藥,那我上哪兒給你找解藥去?”

姜月心想也是,眼淚掉得更多了,她想這大概就是命運吧,她早晚是要死了,給未婚夫守節的。

這麽一想,她竟然豁然開朗,也不那麽難過了,就是擔心疼,但應該沒關系,要是疼起來,她可以撞死,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開始疼。

姜月邊掉眼淚,邊蹲下,把聶照剛才用來打人的窩窩頭撿起來,雙手捧給他。

“奴,奴把屋裏也,也擦幹凈了,三哥,能,能住得舒服一點。奴奴今天會死嗎?”

確實乖,乖得聽說自己要死了也不鬧,只會無聲掉眼淚,還說幫他把屋子都收拾幹凈了。

聶照覺得自己騙她,屬實像個畜生,但他本來就是個畜生,這點沒什麽好說的,清楚理解反思了,但不悔改。

他蹲下,把窩窩頭接過來,吹了吹上面沾著的土:“但也不是全無沒辦法,你先去把手洗了,我告訴你怎麽不會死。”

姜月一聽,忙不叠跑去打水,把自己的手洗幹凈,洗完了回來還伸給聶照看:“洗,洗幹凈了。”

聶照檢查,果然洗得幹凈,瘦骨嶙峋的手,膚色黑黃,上帶著一道道傷疤,還往外冒血絲,大抵是除草時候割傷的。

他掏了個窩窩頭,連帶手裏吹幹凈那個一並給她:“吃吧,吃完了就不會死了。”

單就這話,姜月不大敢相信,但聶照信誓旦旦,她不得不信。

她虔誠地捧過來,咬了一口……

嘶,好硬,她改為小口小口用牙齒磨。

唔,還有沙子。

能把院子裏的草都吃了,也不知道該多餓。

聶照自己摸了個窩窩頭,輕盈地翻上樹,衣擺翩飛,倚在樹枝上,一邊吃一邊問:“你多少天沒吃飯了。”

姜月記得不是很清楚,她掰著手指,想了想,仰起頭回答:“剛,剛到撫西的那天,下,下雨,喝了,菽菜糊糊……”

撫西上次下雨,還是三天前,也就是說她三天沒吃飯了。

那老毒蟲還真狠得下心。

聶照問起她上次什麽時候吃的飯,姜月忽然就想起丁嬤嬤了,她猶豫了一會兒,小聲開口:“三哥,那個……丁嬤嬤……”

聶照意味不明地“哦”了一聲,恍然道:“你放心,人已經風光大葬了,就連二十裏之內的野狗都一個不落來參觀了。”

姜月嘿嘿傻笑了兩聲,說他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