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一百四十九天(第2/3頁)

遊聞羽感知著蘭賦隱約的敵意,下意識想到,其實要讓她答應,有無數種不傷顏面的辦法。

可以編個理由說鑄劍需要材料,他要前往藏寶庫一套,想要借用許嬌河的峰主令。

也可以說紀若曇叛逃後,懷淵峰上遺留的事務需要他同許嬌河交涉處理。

總而言之,依照遊聞羽目前的處境,這實在是件沒有必要硬碰硬的事。

但遊聞羽開了口,只一句話就讓蘭賦神態起了變化。

他仍是開玩笑的語氣,尾音盡處卻透著森冷的威脅意味,說道:“我知道宗主沒有把藏師母在虛極峰的消息公開出去,你若不放我進去,不如我現在就前往紫台主的客居之處,對著在裏面議事的宗主高喊兩聲:‘我剛剛去了虛極峰,您的婢女將我攔在外面,不讓我進去見師母’。”

蘭賦溫婉的笑容褪去,面無表情問道:“您果真要如此嗎?”

遊聞羽撩起眼皮看了她眼,兩手一攤道:“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嘛。”

……

遊聞羽如願以償,順利見到許嬌河。

她哭了幾日,人瘦了一圈。

被明澹勸好後,也不見豐腴。

容色皎皎,下巴尖尖,整個人縮成一團靠在床榻上,像只被嬌養起來的金絲雀。

她看見遊聞羽的神情也不大熱切,弱不勝衣的肩膀上披著蘭賦遞過來的白狐裘,歪著身子坐在床沿,腳上套著羽緞制成的褻襪,腳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搖晃,裙擺揚起,生生露出一段雪白的踝骨。

“師母叫蘭賦下去吧。”

遊聞羽恭敬地請安,隨聲而出的話卻不容反駁。

許嬌河有些不願,擡眸望著蘭賦,想了想,才勉強道:“那蘭賦你在外面守著吧。”

蘭賦應諾,到了外面。

窈窕而頎秀的身影支在窗畔,像是在對誰提醒自己的存在。

許嬌河這才正眼看向遊聞羽:“有事快說吧,我乏得很。”

她說這話時,嗓音透著股懨懨。

看著她,遊聞羽不知怎麽想的,也沒撐起噤聲結界。

他搬過一把凳子,在許嬌河的不遠處坐下,倏忽正色道:“師母的未來是如何打算的?”

“如何打算的?”

“當然是同你師、同紀若曇合離。”

許嬌河頓了頓,厭煩地蹙起柳眉,像是飯碗裏落了只蒼蠅一樣,猶豫再三,含糊地扯到紀若曇身上,“紀若曇背叛了雲銜宗,便不再是你的師尊,你也無需繼續稱呼我為師母。”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遊聞羽一本正經道,“您也一樣,一日為師,終身為母。”

若紀若曇只是犯了尋常的錯誤,遊聞羽的話傳出去,多半要被人贊一句有情有義,做人不忘本。

可他的師尊,曾經在小洞天內的地位有多麽高,如今跌得就有重。

許嬌河臉上那道強裝鎮定的假面褪去,她的眸光變了又變,終是斥責道:“他是小洞天的罪人!你還以師尊來稱呼他,是嫌自己身上通敵的嫌疑還不夠大嗎!”

她試圖用疾言厲色遮掩起那一份外泄的關切。

雖然彼此之間已成陌路,但她始終念著對方過去的體貼周全。

所以在安置完懷淵峰上的仆婢後,許嬌河也想與遊聞羽徹底撇清關系,不叫明澹未來以他作脅。

遊聞羽沒有對許嬌河的質問做出辯解。

他安靜地望著許嬌河,平素玩世不恭的瞳孔,突然漫上一層難言的哀傷。

他道:“師母,同師尊斷契後,你就離開小洞天吧。”

許嬌河不安地撫了撫鬢發:“離開,我能去哪兒?”

“您手上有師尊在九州內的一半產業,將它們盡數變賣,然後天大地大,想去哪兒都可以。”

遊聞羽很想說,若許嬌河真的無處可去,他可以尋一處房屋將她安置。

言辭在舌尖輾轉幾個來回,又被他咽了下去。

擺脫一個紀若曇還不夠。

想要徹底的安全,唯有遠離小洞天,回到平凡人的隊列。

奈何他從來與許嬌河不具備心有靈犀的默契,真心話未曾出口,許嬌河僅領悟了表層的意思,繼而用一種充滿防備的語氣回應道:“變賣紀若曇的半數產業……賣給誰,賣給你嗎?”

“繼繁閣之後,你又在打什麽主意?”

好吧,心有靈犀的默契沒有。

但是許嬌河太過清楚往哪裏捅刀他最痛。

遊聞羽想露出一個坦然無謂的笑,殊不知落在許嬌河的眼中,他的眉目寫滿了沉甸甸的心事。

許嬌河不清楚這心事從何而來,畢竟自真境那夜過去,一切都變得物是人非。

她沒有追問遊聞羽表情深處的傷感和惆悵。

在第二眼看向窗外的蘭賦剪影後,選擇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他:“遊聞羽,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走的,離開雲銜宗,離開小洞天,這九州之內,哪裏還有我的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