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六十四天

許嬌河的話, 令得紀若曇整整三天沒有理她。

這三天裏,不論她怎麽呼喚怎樣說好話,變成絳帶的柳夭, 便如同一根真的絳帶一般。

半點反應也無。

許嬌河面上不顯, 心頭卻頗為忐忑。

紀若曇該不會真的反悔了吧?

原先竟也不曉得,他這麽聽不得真話。

她拿柳夭中裝死的公鴕鳥沒什麽好辦法, 可日子還得過下去。

經歷過扶雪卿的事情後, 疑心病加重的許嬌河學著紀若曇當初的做法, 裏裏外外布置了不少防禦的靈寶, 又瞧著僅有一道符篆充暫代門拴之效的房門不痛快, 親自上街請了位工匠來。

浮雲鎮依舊是熱鬧的樣子。

熙熙攘攘的路人, 主道兩旁賣力吆喝的商販,以及占據了好地段的大小鋪子。

許嬌河沿著路走到底,並沒有瞧出哪塊鋪路的青石板上存在可疑的血跡。

似乎那夜的進犯變成了一場午夜的血腥夢境。

被紀若曇砍斷手腳,丟在大街上的妖族, 也不復存在過的痕跡。

許嬌河不清楚那幾個人後面去了哪裏, 或是他們的四肢,有沒有如同紀若曇所說的那般長回來。

但經此一遭,如今她出門在外, 那些如影隨形的審視自己這個外來者的目光, 倒是少了許多。

就算有, 也做得更加隱秘。

……

工匠跟在許嬌河的身後, 小心繞開籬笆上的符篆, 走入內室。

這位看起來貌不驚人的老人, 同樣是一位人族。

在欲海, 人族不受歡迎。

哪怕是修魔的人族,也低其他種族一等。

一個弱小的人類, 就算被妖魔二族當街折磨致死也無人在意。

唯有從事一種職業的人族,才能打破這份偏見。

那就是工匠。

人族在打造、使用工具方面有著無可比擬的天賦,他們相對於沒有耐性的妖族更加沉得住氣,又比直頭白腦、做事一根筋的魔族更加細致謹慎,自人族手中產出的武器工具,都十分經久耐用。

相傳上一任魔尊扶赫之的射日弓,便出自一位人族的魔修之手。

他亦在那時下令,欲海上下,要對成為工匠的人族保持尊敬之心。

許嬌河有黃金在手,自然要找行業中最優秀的人族大師。

不只是因為他們是更好說話的同族,也為了另一個目的。

許嬌河抱臂站在不遠處,看這位名滿浮雲鎮的工匠忙上忙下,仔細測量著栓口處能夠容納的尺寸。

她思忖著要打探消息,就要先消除對方的戒心。

於是用敬稱客套地問道:“大匠慢慢做就是,可感到口渴嗎?要不我為您倒杯水來?”

工匠受寵若驚,連忙擺了擺手推辭。“使不得使不得,姑娘太客氣了,您家這門上缺失的木拴不算難做,等量完尺寸,小人回到店裏,不到一日便可趕工出來。”

許嬌河仍舊親自倒了杯溫度正好的茶水,遞到他掌心,情真意切地說道:“要在這偌大欲海遇見同族,屬實不易,大匠不用太過操勞,且喝了這盞茶才是。”

工匠握著茶盞,見許嬌河的表情不似虛與委蛇,便放下手中的工具,感嘆道:“夫人說得倒是實話,有時候待在欲海太久,只覺得人也變成了魔,如夫人一般親切的同族真是少之又少。”

許嬌河道:“我也是剛來浮雲鎮不久,原先住在欲海北邊的村鎮……哎,您知道的,那些叛族總是攪擾得人不得安生,我又獨身一個人,沒有拖家帶口的困擾,索性直接搬來了浮雲鎮。”

“誰說不是呢?”

許嬌河的謊言打開了工匠的話茬,他幹脆跟著一起抱怨道,“原本想著那些叛族降了,新魔尊登基以後,欲海也能過幾年太平的日子——誰承想三天前新魔尊忽然頒布了新的魔令,說是出了點問題,要暫時延緩繼位儀式的舉行,緊接著又戒嚴了欲海管轄內的城池。”

“戒嚴了城池?”

雖然早有準備,但許嬌河心裏還是咯噔了一下。

她緩緩偏轉著眼珠,裝作懵然不知道,“大匠可知是為了什麽事?”

“具體的內容,小老兒也不太清楚。”

工匠用袖子擦了擦鼻尖被熱茶沁出的薄汗,大聲回答完半句,又忽然神秘兮兮地靠近許嬌河,用又低又急促的聲音說道,“據說是魔尊出門巡視的時候看上了一個女人,結果對方與他春風一度後悄無聲息跑了,現在魔尊怎麽也找不到人,暴跳如雷地發誓一定要抓到她。”

“嘖嘖,真不知道那位能把魔尊迷得神魂顛倒的尤物長什麽樣……在床/上到底是有多爽。”

妖魔重欲,葷素不忌,日常交談口中也時常離不開男人女人和下三路的東西。

工匠與之生活多年早已同化,說到後面眉飛色舞,眼角帶著了然又黏膩的笑意。

作為“尤物”本人站在他面前的許嬌河,瞧著他臉上蕩漾的褶子,忍不住感覺到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