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六十一天

這同樣是一只雪梟。

但和許嬌河之前見過的雪梟不同的是, 它的體型變大了數倍,閉合的鳥喙中也沒有滴落黏糊糊的唾液,它的神色平靜而狡猾, 不似只知釋放天性的野獸, 倒更像是一個老謀深算的人類。

……且紀若曇居然沒有感應到它的存在。

許嬌河不清楚雪梟究竟潛伏在他們的背後看了多久,只知道它昏黃的瞳孔如同兩簇邪惡的野火, 在散發著對於獵物的貪婪渴望之余, 又分神掠過雪洞深處的灼熱紅光, 隨即增添了一份深切的忌憚。

但它並沒有後退。

依然一動不動地與許嬌河對望, 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這只從身形到目光都透出怪異的雪梟, 讓許嬌河本能地感覺到命懸一線的危機——她有一種預感, 等對方做完要不要頂著控火珠的威脅,獵殺自己的決定之後,一切都會來不及。

一轉呼吸後,許嬌河忽然動了。

她那被極雪境的寒風, 吹得骨頭都快要凍住的身體, 像是察覺到小命即將不保一般,於一瞬間超越了身嬌體弱的極限,以一種無比靈活的姿態, 用力一拽身邊紀若曇的衣袖。

而後借著這股助力, 縱身一躍, 猛地撲向被控火珠開墾到一半的雪洞中。

雪梟亦她轉頭的須臾, 發動了攻擊。

堪比精鐵般的利爪刺了過來, 瞄準的是許嬌河覆著兜帽的後腦勺——它向來鐘愛獵物被捅穿腦部後, 一邊流出白花花的腦漿, 一邊渾身抽搐、痛苦哀嚎的場景。

只是許嬌河的身形,終究比雪梟想象中敏捷了些許。

微妙的偏差, 導致它這一擊只撕裂了她的鬥篷,並沒有刺中身體。

一擊不中,逃命的許嬌河已然半個人撲進了洞中,只剩腰部以下暴露在雪梟的視野。

尚有第二次機會,雪梟再度撲擊過去,想將她整個人從洞口叼出來。

只是這一次同樣落空了。

無需再承載許嬌河的柳夭,馬上受到紀若曇的意念控制,橫起劍身擋住了雪梟彎鉤狀的鳥喙。

錚——

鳥喙與利刃相接,碰撞出金石震擊的余音。

雪梟憤怒地鳴叫起來,又顧忌著柳夭的鋒芒,向上飛了一丈,改為用尖爪與之纏鬥。

它感知不到紀若曇的存在,眼裏滿是快要逃之夭夭的許嬌河,又一時脫身不得。

情急之下,嘎地一聲從喉嚨中噴出足以將人凍成冰雕的寒息。

這寒息遠比雪梟軀體的攻擊更加迅速,失去控火珠庇護的許嬌河,但凡沾上一點都會命喪當場。

在旁控制柳夭的紀若曇卻在這時眸光一閃,將身體散作霧氣,迅疾返回了柳夭劍中。

以身為劍,再一次替許嬌河擋下了致命一擊。

寒息凝在柳夭表面,順著鐫刻的篆文轉眼擴散到整副劍身之上,寄身其中的紀若曇亦體會到冰凍骨髓的劇痛,他的靈體一陣恍惚,與柳夭的意念連接也即將斷裂。

許嬌河那頭則趁著這個間隔,全然隱進了雪洞之中,擺脫了雪梟帶來的危險。

紀若曇朝她的方向睇去一眼,微微松了口氣,趁著腦海中尚有最後一點知覺,緊跟其後,滑入了洞穴,順勢弄塌雪洞周圍的冰層,暫時阻擋了雪梟的進入。

轟——

白雪夾在破裂的冰塊傾覆下來,數不清的雪點砸在雪梟試圖探進洞穴的腦袋上。

它不甘心地尖嘯三聲,圍著傾塌小半的雪山繞起了圈。

紀若曇並不知曉外頭的光景。

他勉力做完一切,一人一劍的連接終是徹底斷裂。

劍光熄滅的柳夭,沉寂在迸裂的白雪之下,再不復可見。

……

那頭柳夭下落不明,這頭許嬌河也並不好受。

她起初下滑得很是順利,暗想應該會同紀若曇在靈劍碎片的掉落地匯合。

可就在即將拐彎的時候,她頭頂的冰層忽然劇烈震動起來。

這一震動導致了控火珠挖出的隧道開裂,轉彎處突兀呈現出一個筆直向下的黢黑洞口。

冰層太滑,許嬌河一時不察,直接掉進了洞口中。

又啪地一聲,臉朝下重重摔落在地面,痛得眼冒金星,半天站不起來。

“是誰?”

寒氣徹骨的雪山,糾纏不休的怪物,千裏無人的曠寂。

在這片闃然的純白中,驟然響起的男聲讓許嬌河簡直以為自己摔壞了腦子,產生了幻覺。

但下一瞬,她被人隔空揪起衣領,看不見的力量粗蠻地拽著她,將她再次摔在了這道聲音的腳邊。

“怎麽不說話,是個啞巴嗎?”

男聲不耐煩地追問一句。

見許嬌河還是趴在地上痛苦地咳嗽,絲毫沒有回答問題的意思,他俯落頭顱,用手指掐住她雪白細嫩的脖頸,將上半身提了起來,等到舉高到合適的位置之後,又嫌棄地松手,改為用魔氣固定。

許嬌河的鬥篷雖被雪梟撕扯地七零八落,但兜帽以及兜帽的周圍,卻因為扶桑花的存在,被她小心翼翼保護了起來。所以落在扶雪卿的眼睛裏,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來自小洞天的靈寶明視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