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三十八天

兩人商量到最後, 紀若曇對許嬌河直言道無需她動腦子思考,也無需想辦法周全,只要她肯搬出虛極峰, 之後一切事宜他都會替她準備全面——屆時許嬌河老實聽他的指揮就行。

紀若曇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 再配上那兩道充滿震懾力的目光,許嬌河在他一瞬不瞬的注視之下, 實在不好意思厚顏無恥地反悔自己承諾過的事, 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交代完畢的青年得到滿意的結果, 散作一團霧氣回到柳夭劍內養息。

剩下許嬌河輾轉一夜, 第二天繼續硬著頭皮吩咐蘭賦將明澹請來。

因著昨天發生在這張床榻上的事情, 她終究心存幾分赧然。

輕輕吞咽了口幹澀的唾沫, 還沒想好如何開口,明澹那頭卻仿佛什麽事都不記得一樣問道:“聽我的婢女蘭賦來報,嬌河君要搬回懷淵峰?”

許嬌河故作鎮定地點頭,卻不知眼瞼上方的小幅度顫動的根根睫羽出賣了自己的內心。

明澹將其看在眼裏, 又不忍出言提醒叫對方難堪, 於是假裝沒有發現這一細節,心平氣和地問道,“我可以問問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嗎?”

許嬌河絞盡腦汁一夜, 雖沒想出什麽新鮮的主意, 但好在如夢世用過的借口百試百靈, 她對明澹道:“我是個服喪期都沒有結束的寡婦, 一直住在宗主的院落中, 難免讓人議論。”

明澹一向包容萬事的目光, 頓時不溫和起來:“是有人到嬌河君這裏說了什麽嗎?嬌河君且報上姓名, 我自會派明鏡堂的弟子降下懲罰。”

他的視線灼灼,仿佛只要許嬌河說出個名字, 他就會馬上替她出氣。

許嬌河立刻擺了擺手:“沒有人閑言碎語,這些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

她的話結束在此處,面色呈現的表情十分堅定,明澹也不好過分在意地追問下去。

他思考片刻,緩緩對她說道:“我原先想著,等加固完欲海的封印確保邪魔無法出逃後,再讓嬌河君搬回去,不過既然嬌河君如此說法,想必是在虛極峰上住不習慣。”

“——這樣吧,我讓蘭賦暫代露華的職務,隨你一同回去,嬌河君覺得如何?”

“蘭賦畢竟是虛極峰的管事,這些天為了照顧我,更是放棄了大小事務,日日夜夜只圍著我一個閑人轉,如今再跟隨我回到懷淵峰侍奉,這叫我如何好意思?”

許嬌河面上掛起訕訕的笑,婉拒了明澹的安排。

“你不願住在虛極峰,可是不喜歡蘭賦的侍奉?”

“倘若她有照看不周或是以下犯上的過失,嬌河君不必替她隱瞞,告知於我便是。”

見明澹又把話題扯回了最初,許嬌河簡直一個頭兩個大——蘭賦溫柔、漂亮還善解人意,除了有時候說話方式和行為處事太像明澹,其他的方面就算叫她昧著良心,也確實挑不出半分錯處。

她忙不叠地替蘭賦說起好話:“宗主用慣了的人,自然清楚秉性,蘭賦姐姐是再好也沒有的了,只是我心裏過意不去,況且沒了露華,懷淵峰上還有夫君在世時為我挑選的十來個婢女。”

“露華閉關的這一個月盡夠用了,委實不需要再派一個蘭賦過去。”

許嬌河的腦筋轉動到極致,搬出成套成套拒絕的理由,直叫明澹止住了詢問的勢頭,變得沉默。

許嬌河也沒催他,只是將頭側過,專注地欣賞起窗欞上栩栩如生的花鳥剪紙。

那是她住進來的一日裏,同露華開玩笑時,被蘭賦恰巧聽到的。

蘭賦問她是否喜歡剪紙這類小玩意兒,她回答住在侍郎府時,有個後院的婆子很是手巧,經常能剪出些靈巧的花鳥魚蟲拿出去賣,她心裏很是喜歡,卻因為缺吃少穿,沒有余錢囑咐婆子剪一個給自己。

許嬌河這話說得隨意,其中並無幾分賣慘的意思。

蘭賦卻聽進了耳裏,過了兩天拿出一籃子用靈力裁成的精致圖樣,陪著她歡歡喜喜貼在窗上。

還道這個習俗,有向神靈請求賜福的寓意在其中。

許嬌河回憶起這件讓她倍感溫暖的小事,發散的目光無意識朝左邊移轉,忽見門外有小半邊身影映在窗封之上,對比體型胖瘦,似乎是蘭賦。

對方一動不動、無聲無息,也不知是否將室內的話語聽去。

許嬌河在心底暗道了句抱歉,那頭良久不語的明澹倏忽說道:“既然你意已決,我也不好再勸。”

分明無力阻止已成定局,他的眸光中卻透出一縷欲言又止的意味。

對於喜怒不形於色的明澹而言,這突兀出現的情緒過於鮮明。

像是一根尖銳的暗刺,紮進了肌膚之中,逼得許嬌河無法忽視。

她稍稍仰起臉:“宗主似乎有事瞞著我。”

換作旁人,被人察覺沒有訴諸於口的秘密,定要避開對視的目光,好為自己的心虛略作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