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三十六天

埋伏其中的法術成功把黑霧擊落欲海後, 媧皇像便自行飄回了遊聞羽身邊。

遊聞羽將其收回掌心,打橫抱起許嬌河,一言不發地飛身回返。

茫茫雲層之間, 唯余二人, 近乎冰封的氛圍讓許嬌河由衷地感覺到,不管是躺在遊聞羽的臂彎之中, 亦或是被黑霧挾持, 自己的處境都仿佛置身於火架之上, 炙烤的身心備受煎熬。

她望著遊聞羽下頜處未被陽光照射到的陰霾, 欲言又止, 止又欲言。

可昔日彼此相處時, 總會說些俏皮話逗她開心的青年,渾身上下卻於此刻透出一種殘酷的冷漠。

許嬌河張了張嘴,想告訴他自己會將今日的遭遇遺忘,從今往後他們依然是師母與徒弟的關系, 奈何受驚過度又驟然放松後, 苦苦壓抑著的疲倦如漲潮的海浪般上湧,瞬息吞噬了她清醒的意志。

在昏迷過去前,留在許嬌河瞳孔中的, 是遊聞羽居高臨下俯視著她的眼睛。

那雙眼仿佛匍匐在冰面之下的野火, 極度寒冷, 又灼燙到可以令萬物焦萎不生。

……

意識再度回籠, 許嬌河已然回到了熟悉的環境中。

她呻/吟一聲, 捂住泛疼的額角, 側轉眼珠, 床旁坐著的是低頭擦拭劍身的蘭賦。

“嬌河君,您醒了!”

見許嬌河醒來, 蘭賦連忙將手中的靈劍放在春凳上,語氣難掩雀躍地站了起來,“您現在感覺怎麽樣?身體上下還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我——”

許嬌河堪堪發出一個字,思緒卻被無法關聯的記憶阻斷。

她仰面朝天,費力地思索片刻,虛弱地說道,“先扶我坐起來。”

屬於女子清瘦而柔軟的手臂穿過許嬌河的後頸,扶住另一側肩膀,將她的上半身小心翼翼地支起。

蘭賦又拿起床頭的絨羽軟墊,撐在許嬌河的腰後。

做完這些,她將絲絹手帕浸入金盆中擰到半幹,替許嬌河細致地擦掉額頭上附著的薄薄冷汗。

待對方的面孔終於露出一絲舒緩之意,蘭賦才暫停忙碌,問道:“您可還有別的需要?”

許嬌河搖頭:“這樣就行。”

“那奴婢先將您醒來的事稟告宗主,他在您床畔守了半日,直到天亮時才離開去處理宗門事務。”

蘭賦行了個禮,一邊端起手畔的金盆,一邊向許嬌河告知自己的去意。

大門開了又合,蘭賦步履匆匆,話語和行為都隱晦地表現出明澹對於許嬌河的看重。

許嬌河卻無心在意這些小事,她的目光下滑,落在蘭賦放在春凳上的軟劍上。

竟是沒有變回絳帶的柳夭。

是了,當時黑霧打飛了露華,又僅用一招封住柳夭,肆無忌憚地將自己擄了出去。

也不知道露華怎麽樣了,可有受傷,傷勢是否嚴重……

神識完全恢復清醒,許嬌河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春凳距離床榻尚有一段距離,她昏睡良久,大腿以下短暫失去知覺,腳掌又麻又漲。

可她仍不放棄將柳夭劍拿在手裏查看的打算,趴在床上,朝著春凳極力伸出手去。

仿佛螞蟻啃噬的刺癢感猝不及防加重,許嬌河下意識撐起膝蓋,將赤/裸的腳掌擱在錦被的刺繡紋路上來回刮蹭,身體卻不小心失了平衡,眼看整個人就要摔落在地。

“啊!”

意外發生得太快,她只來得及驚叫一聲,便只能看著視線被光潔地面占據,失重感自下而上侵襲。

閉合的木門卻在此刻被推開,一道身影瞬間移到了她的面前。

砰。

許嬌河與一堵堅實的胸膛撞了個滿懷,鼻梁蹭過凸起的鎖骨,鈍痛叫她眼冒金星。

捂著迅速泛紅的肌膚,被疼痛逼出的淚水刹那間潤濕了眼眶。

許嬌河本能地擡起頭,見不顧衣袍染汙,半跪在地上將自己護住的人,居然是明澹。

明澹抱起許嬌河,順勢抽出她身下與地面接觸過的錦被丟在一旁,將她重新安置在床上。

由於昏睡的緣故,許嬌河沒有穿外袍,淺色的褻衣長裙之下,漏出兩截小腿和透出粉意的腳趾。

明澹目不斜視,只將視線定在許嬌河的面孔上,微微蹙著眉峰,不解問道:“嬌河君在做什麽?剛才差一點你整個人就要摔下床了。”

“那是、那是夫君留給我做念想的柳夭……我想看看,魔族的攻擊有沒有將它弄壞。”

許嬌河揩去淚水,鼻梁的痛楚令她說話時,不自覺地帶著抽泣的顫音,

明澹心下生出幾分憐惜,將春凳上的柳夭拾起,遞了過去:“這些事叫侍女來做就可以。”

他隨手撚出靈力朝門外散去,一位眼生的婢女推門而入,將弄臟的錦被收走,又換上一床新的。

許嬌河沒有對他的做法表現出過多的關注,僅是低頭握著柳夭,翻來覆去地檢查,確保其表面沒有受損,後又用意念與其溝通,直至柳夭變回絳帶,纏繞在自己的腰間,才放心地吐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