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 3

發信人是裴析。

秋瑜從小到大的同學, 也是她現在的同事。

他是嶼城本地新聞台的男主播,因為長相英俊,氣質溫和, 家境優越, 頗受觀眾的歡迎和追捧。

秋瑜和他一起長大, 還未生出性別意識時,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所以哪怕結了婚, 也沒有斷掉往來。

而且, 她很不喜歡,談戀愛或結婚, 就要跟別的異性朋友斷絕關系的觀念。

如果陳側柏有類似的異性朋友, 她也不會要求他跟對方斷絕關系。

秋瑜問心無愧,於是一直跟裴析正常聯系。

秋瑜:【有什麽事嗎?】

裴析秒回:【想請你吃個飯。】

秋瑜想了想, 答應了下來。反正她現在項目停了,回家也無事可做。

【哪裏?】

裴析發了一個地址。

秋瑜回到車裏,打開導航, 系上安全帶,朝裴析發來的地址駛去。

中途, 她經過了一個貧民窟。

那是一幢爛尾樓, 金屬腳手架還未撤走,就有人搬了進去。

霓虹燈牌、牛皮癬廣告、簡陋的瓦楞板防風窗……地上汙水橫流,泛著濃綠色的泡沫。

一個黑診所的醫生正在露天洗手池清洗器械,水池裏滿是凝固的血漬,已經無法用冷水沖走。

秋瑜從來沒有去過貧民窟。

她接受的是傳統的精英教育, 曾非常理所當然地認為,那些是被社會淘汰的人。

但是, 跟陳側柏結婚以後,她慢慢意識到,可能不只是被淘汰那麽簡單。

畢竟,社會達爾文主義的核心概念是,優勝劣汰,適者生存。

貧民窟那麽多人,不該只有陳側柏一個人從中勝出。

可事實上,秋瑜所處的階級,只有陳側柏一個人出身貧寒。

秋瑜按了按眉心,不知道當年那個家境適配度100%是怎麽計算出來的。

——僅憑巨大的階級差異,她和陳側柏就永不可能“適配”。

秋瑜呼出一口氣,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到腦後,抵達裴析所說的餐廳,找了個位置停車。

下車的時候,她後背突然一麻——就像有一股細微的電流倏地竄過全身神經。

秋瑜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周圍人來去匆匆,沒人注意到她的異樣,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她的瞳孔擴大到極致,呼吸急促,眼睫毛輕輕顫抖。

她像被頂級捕食者盯上的獵物一樣,戰栗不止,動彈不得。

——下車的一瞬間,她與那道窺視的目光對視了一霎。

她雖然不知道對方在哪裏,也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就是有一種莫名的直覺——“他”在看她,“他”想要捕獵她。

“他”知道,這種窺探且充滿攻擊性的目光,已經引起了她的懷疑和恐慌。

然而,“他”的視線卻沒有偏離一寸,緩緩滑過她的面龐和喉嚨,像是在食用她的驚慌失措。

兩秒鐘後,被窺視感消失。

一切恢復正常。

秋瑜起伏不定的呼吸卻沒有平定下去。

她擦掉冷汗,吞咽了幾口唾沫,打開芯片的攝像功能,試圖找出周圍的隱形攝像頭。

她檢查了車胎,後視鏡,車門把手,座位縫隙,儀表盤,方向盤……甚至查看了路邊的消防栓和草叢,但連隱形攝像頭的影子都沒找到。

要麽是那種自動銷毀的攝像裝置,要麽是頭頂一掠而過的無人機。

現代科技爆炸式發展下,想要遠程偷窺一個人,並不困難。

她不能自己嚇自己。

秋瑜關掉芯片的攝像功能,手指仍在發抖。

她撐著額頭,深呼吸好幾下,總算冷靜下來,打開後備箱,拿出一把手-槍,正要上膛,一個含笑的聲音響了起來:

“跟我見面,也要帶槍?”

秋瑜手一抖,差點一槍崩了說話的人。

回頭一看,果然是裴析。

他一身黑色西裝,外套脫下來,挽在手臂上,露出一件白色襯衫,領口隨意地解開了兩顆扣子,正微笑著望著她。

秋瑜覺得自己這慌張的模樣有些可笑,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調查連環殺人案的後遺症吧。總覺得帶槍安心點。”

裴析穿上西裝外套,走到她的身邊,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另一手漫不經心地撥了一下她後頸汗津津的發絲:

“出這麽多汗,車上空調壞了?”

裴析這人其實並不輕浮,是一個溫和有禮、進退有度的人,但可能是他們一起長大的緣故,他對所有人都極有分寸,唯獨對她沒什麽分寸。

他經常這樣幫她撩頭發,給她系安全帶,甚至直接用手背試探她額頭的溫度。

有時候采訪出意外,她的外套被打濕或弄臟,他也會脫下西裝外套,反手披在她的肩上。

嶼城是一個東方文化相對比較濃厚的城市,對於兩性關系,不像其他地區那麽開放,裴析對她的態度引發了不少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