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九回 且留北疆引蠅蟲

古詩雲:胡天八月即飛雪。

而此時已是十一月的尾聲。

老曹十月揮軍出得幽州,會合雲州諸將,決戰金酋,連場惡戰,陰謀算計,爾虞我詐,頭顱熱血,生死豪情……最終一切都歸無聲,大雪落下,山河皆白。

待得明歲春暖花開,曾經沾滿血肉的土地,會重新覆蓋青草,曾經聲嘶力竭的呐喊,將只余鳥唱蟬聲,被屠戮一空的城池,也要漸漸迎來新的住戶……

日升月落,四季輪回,仿佛亙古以來便是太平模樣。

只有經歷過的人,偶爾仰頭,會看見長空中,那些永恒不熄的鐵血英靈。

雲州遼皇舊宮殿,如今早換新主人。

老曹披著一身寬大的皮裘,敞著懷,端著酒,踞坐在一張厚厚的虎皮上,仰頭望著廳外滾滾飛雪,眼神如墨,雙眉緊皺,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沉。

他這番的模樣,把打著各種旗號先後趕來的婆娘們先後驚退,包括蕭瑟瑟,都怕亂了他的思緒,只留他一個獨處。

王師師還特地教誨潘金蓮:越是了不起的男人,越需要自己獨處的時間。

潘金蓮答道:誰知這搗子又要弄什麽鬼花樣。

不多時,獨處花廳的老曹舉杯猛飲一口,發出了一聲痛快的嘆息。

皮裘一動,玉藻前像是一頭充滿原始氣息的森林女妖,忽然探出頭來。

一雙細細玉臂,緊緊摟抱住老曹強壯的身軀。

她面孔通紅,眼珠轉動,忽然探出頭,如小蛇般啜飲老曹杯中的殘酒,低聲道:“古來妖妃,一定便是妾身這般模樣吧?”

老曹笑道:“下次學個狐妖。”

二人相擁良久,見風雪漸小,老曹看看時辰差不多了,遂道:“你先穿衣服吧,我去見一見兄弟們。”

玉藻前撒嬌道:“妾身偏要藏在你衣服裏,和你一起去。”

老曹失笑道:“卻又胡說,坐著還能藏人,走起來怎麽藏?”

玉藻前便用臉蛋蹭他胸膛,膩聲道:“那我此刻便是悰子,陷在了大火裏,武大,你只親自來救我。”

曹操揪起她,就屁股賞了一掌,佯怒道:“放屁!廷玉那可憐漢子,我豈忍心搶他婆娘?妖孽,休得惑我這等明主!”

說罷赤條條起身,把皮裘裹住了妖妃,任她吃吃嬌笑,顧自揚長去了。

他自家溜回寢室,尋件幹凈衣服穿了,去偏殿中喚了武松、允兒,三個帶著幾十名親兵出宮,不往別處走,徑直向晁蓋府上行來。

晁蓋這府邸,乃是遼國某個郡王的住處,占地廣大,難得的是這郡王身前乃是一個美食大家,修了老大的廚房,被晁蓋一眼看中,同曹操討在手裏,把他還剩一半的夥頭軍,盡數安插在府中,又四處打探雲州有名廚師,討取來充做親兵,以恢復自身實力。

為了練兵緣故,晁天王日日找了名目大宴,今日的名目,卻是招待韓世忠、許貫忠凱旋而歸。

韓世忠自吳乞買跑了之後,長驅直入,攻打上京,淩振沿途造砲無數,一聲令下,千砲齊發,只一日,守軍便難支撐。

臨潢府總管馬和尚無可奈何,舍命殺出城來,欲把砲陣破壞,韓世忠早有準備,方傑引伏兵殺出,同馬和尚大戰三十余合,一戟刺其於馬下,一鼓作氣奪了上京臨潢府。

至於東京遼陽府,卻是許貫忠殺得高麗膽寒,迫使他以屬國身份,共同出兵,合高麗、扶桑兵力,攻打十余日,強行打破,打破之日,莫說守軍傷亡殆盡,攻城兵馬也是近乎不存,許貫忠卻棄了殘局不顧,拍拍屁股,帶著王寅、阿裏奇等,徑自奔來雲州見老曹。

老曹聽罷大笑,指著許貫忠道:“知我心者,唯貫忠也!汝等一去,那高麗王不甘平白死了許多兵馬,必要大搶女真、渤海,乃至扶桑兵馬,那些異族豈能如他意?且任他們自家殺上一回,我這裏再遣一只強軍,將彼等盡掃一空,然後慢慢自幽州移些百姓過去,使東北之地,服我王化。”

韓世忠又說起喬道清一事,他們被喬道清趕走,本不知喬道清如何對付了萬千駝龍,還是劉唐、解珍,去見了羅真人,方才得知,如今說出,滿堂好漢聞得如此悲壯,無不慨然落淚。

曹操亦大哭一場,悲聲呼道:“修道之人欲索天道,本無多少凡心,唯喬冽性如烈火,直把我等當親兄弟般相愛,他一身驚天動地本事,按理我等死絕,他都難傷,如今我等安坐於此,他卻道消身死,豈不是全然只為我等?如此豪傑,如此好漢,我只恨不能把性命分與他一半!嗚呼,嗚呼,痛煞我也!”

他捶胸頓足大哭,韓五等人想起喬道清舍命相救恩情,都哭得幾乎昏闕。

最後還是晁蓋出主意道:“武兄休要太過傷情,我想喬冽兄弟,他有驚天動地手段,雖然死了,魂魄必然不散,想必還要修成鬼仙哩!不如武兄大大賜封他一回,令各地都造廟宇供奉,與他修行必然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