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七回 一夫當關誰能敵

聽得道人喝問,魯智深把雙目一瞪,喝道:“呔!牛鼻子,你參你的三清道祖,灑家自念阿彌陀佛,你我道統有別,門庭各異,灑家行事,豈輪得著你來多嘴?識相的,快喚你家陳真人來,替我這兄弟療傷,若再啰唣,把你這道場打為平地方罷!”

說罷,禪杖重重一拄,喀拉拉一陣響動,水磨青磚的地面,裂開二三丈方圓。

那道人見魯智深如此蠻橫,氣得胡須直抖,長劍一指魯智深:“你這妖僧,端的無法無天!貧道陳赤夷,修行半生,心思澄明,難道怕你這妖僧威脅麽?也不過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憐你兄弟著實傷重,不然定不替他救治,倒看你能如何!哼。”

隨即調轉劍鋒,一指身後房舍:“快,都沒長眼睛麽?還不快快把病人擡進舍中。”

幾個不老不小中道士如夢方醒,急忙上前,長棍穿入道袍,三兩下就做成一副簡單擔架,擡了史進,小碎步又快又穩,飛奔那屋舍而去。

魯智深微微一愣,身後阮小七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將出來:“罷了,道長如此高義,還有什麽好說?治好我史進哥哥,定當替你這道觀重塑三清金身。”

那道人聽了,收起寶劍,叉手行禮道:“無量天尊,貧道救他,難道是圖你等供奉?不過是不忍心見這樣一條好漢橫死罷了,童子,帶他們去偏殿休息,好茶敬奉,再找些人,把這些官兵都掩埋了,回頭待貧道替他們做蘸超度。”

說罷,大袖一擺,自去看顧史進,余五婆放心不下,連忙跟著去了。

魯智深苦笑一聲,同兄弟們道:“這個牛鼻子,卻不好生說話,反鬧灑家一場難看,你們都幫灑家思忖,如何向他賠個禮兒方好。”

一頭說,一頭隨著引路道童,去往偏殿裏就坐,自有道童取了香茶、點心來款待。

不多時,余五婆回來,愁容滿面:“大郎傷勢極重,那葵向陽下得好毒手段,不惟皮肉受損,肺腑也自重創,只怕目下不能趕路,須得靜養些日,方能脫險。”

阮小七大剌剌道:“既然如此,就在這觀中將養便是,我等多把金銀給那真人,讓他盡心用些好藥。”

余五婆神情微動,欲言又止,看看左右,低聲道:“化龍,你去門口,若有人來,支應一聲。”

余化龍應了,起身守在門口。

魯智深疑惑道:“妹子,有甚不妥麽?”

余五婆急聲道:“此前不曾同兄長們細說,這個陳真人,醫術的確高絕,但是品行卻是不大可靠,昔年朱勔作惡東南時,便和他交好,不然皇帝如何肯派許多官兵伺候?今日這廝答應的痛快,多半也是畏懼兄長們虎威,我只怕他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私下通知官府來拿我等。”

魯智深聞言起身,憤憤道:“灑家便看這廝有些不盡不實……”

話音未落,便聽余化龍笑嘻嘻叫道:“陳真人,貴觀的茶水當真不凡,當真是好喝。”

便聽陳赤夷呵呵笑道:“茅山福地洞天,所產自然出眾,小兄弟喜歡喝,回頭送你幾斤無妨。”說著走進偏殿來,正色道:“你們那位兄弟,好深的功夫!若換了別個,受這等酷刑,只怕早已沒了命,他竟能撐到此時,尚有一點生機不絕,又有緣遇見貧道,一年半載,總治得他盡復舊觀方好。”

余五婆連連點頭,道:“只消救得他命,我等必然盡力報答真人恩德。”

陳赤夷擺擺手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此事不必多說。只是……貧道這裏,乃是清修所在,諸位這麽多人馬駐紮在此,貧道雖然道心無礙,只怕那些未得道的徒兒們,難以安心修煉。”

不待眾人開口,陳赤夷先自笑道:“貧道這裏有個主張,諸位且聽一聽——鄙觀南去十余裏,有數千畝田產,都有莊戶耕種,莊戶們聚村而居,也有二三百戶人家,貧道想請諸位的貴屬們,往那莊中安歇,一應飲食,都有莊上供應,至於這廂諸位,人數左右不多,卻在鄙觀住下無妨。只不知尊意如何?”

眾人聽罷,神情各異,魯智深笑呵呵道:“灑家先前魯莽,多有得罪真人,難得真人不念舊惡,肯替灑家們設謀,這還有什麽好說?自然是客隨主便。”

說著看向聞人世崇:“只是孩兒們不能無人看顧,不然侵擾人家莊戶,豈不失禮?”

他們麾下數百人,本是明教教眾、水軍各半,聞人點頭道:“讓胡敬、胡顯也去莊中,約束部署。”

魯智深點點頭:“如此甚好,楊春、陳達兄弟,也辛苦你二人去一遭。”

被點將的四個好漢自無他話,齊齊應下。

陳赤夷又和眾人閑聊幾句,用了茶飯,這才離去。

見無外人,魯智深冷笑道:“這廝故意把我們兵馬調開,可見是存心不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