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回 無物不摧鐵浮屠

王德是識貨的人。

一看鐵浮屠那般規模,就曉得沒得打,毫不猶豫,領兵就走。

那三千鐵浮屠也不追趕他,只是按住馬速,繞陣廝殺。

如今局面,金兵雖多,卻被薊州兵、梁山兵沖殺縱橫,東一塊、西一塊,各自分割,不得相聚。

鐵浮屠繞著大小陣勢廝殺,所過之處當者披靡,便似粘合劑一般,散兵得以集合成陣、小陣趁機匯融大陣。

看官不免要問:啊呀,他這鐵浮屠,為何如此厲害?

原來他這一支人馬,俱披雙甲,內裏是一層駱駝皮軟甲,襯以絲綢,外面披掛一副鐵鱗甲,頭上俱帶著鐵盔皮面,人馬都只露出兩眼。

其之制度,三人成行,以鐵鏈串聯戰馬胸甲,左右兩個騎士,都使長槍,中間一個帶著強弩,又配鐵連枷或是鏈錘、大斧之類,凡臨陣,先以弩箭殺敵,近身則用重兵器亂砍。

此所謂長短相形:初則弩長槍短,繼則槍長斧短,配合以周身鐵甲,何物不摧?

鐵浮屠轉第一圈時,撞上姚平仲、龐萬春所領飛騎。

這二將早先分兵迎戰完顏宗幹所部弓騎,兩面對射一陣,各自損傷不小,姚平仲不由心疼,便學韓世忠孤身沖陣。

完顏宗幹見了,指令齊射,姚平仲舞動長槍,上護人、下護馬,頂著箭雨殺入陣中,手起處,挑翻數十金兵,宗幹大驚,急遣麾下猛將高檀朵抵擋。

高檀朵乃渤海人氏,素來兇悍好殺,當下使一條鐵蒺藜,大戰姚平仲。

龐萬春恐他被陷在敵陣,遠遠一箭,正中高檀朵左臂,姚平仲趁機一槍取了性命。

宗幹見了大驚,引軍逃離,姚、龐兩個趁勢追擊,轉了幾個圈兒,迎面正撞上鐵浮屠。

這兩個卻不似王德老練,當下令飛騎放箭,一陣箭雨,鐵浮屠巍峨不動,發弩相還,射翻飛騎一片。

姚平仲見了大怒,依仗武藝,還施故計,單騎沖陣,十余組鐵浮屠三面圍合,弩射槍紮,把他圍住狠殺。

姚平仲兀自不懼,大喝一聲,一槍紮透重鎧,刺入一個鐵浮屠體內,那騎士慘叫一聲,雙手抱住了槍杆。

姚平仲發力拔槍,不料中槍者左右兩個騎士,都齊齊伸手捉住槍杆不松,這時十余支長槍刺來,姚平仲大驚,只得棄槍,拔出背後雙刀,四下抵擋。

龐萬春見他被困,飛馬上去相救,馬上彎弓搭箭,一連九箭,皆取鐵浮屠眼珠射入,須臾間連殺九人。

那幹金國鐵騎見他箭法如此驚人,也是一亂,龐萬春怪叫道:“再不快走,更待何時?”

概因他這九箭連珠,既取準頭、又取射速,可謂難之極矣,此刻手指頭都在顫抖,短時間內,再多射一箭也難。

姚平仲也沒辜負龐萬春的連珠神箭,把雙刀舞成一個光球,縱馬強沖出陣,額前背後,已是布滿冷汗,再不敢逞強,領著余部敗下。

鐵浮屠依舊不追,仍是繞陣而行,又轉半圈,撞上方傑所部。

方傑卻也是個沒見識的,見他鐵騎如山,不驚反喜:“啊呀,這支金兵賣相不俗,殺起來豈不分外過癮?”

司行方連忙叫停,方傑卻是充耳不聞,一馬當先殺了出去,司行方無奈,只得引軍追隨,鐵浮屠前鋒見狀,立馬站定不動,直把弩射槍紮,穩住陣腳,後面袍澤自左右卷上去,當即把豹騎圍住。

那些豹騎拼命反擊,然而鐵浮屠一身重甲又非擺設,但見槍戳一個點,刀砍一條印,哪裏能得奈何他?

一時間,但聞颯颯弩響、嘩嘩槍風,那些豹騎便似經冰雹的葡萄,接連不斷落馬。

方傑又驚又怒,縱馬舞戟,四下沖突,連劈十余名鐵浮屠落馬。

他畢竟兵器沉重、力氣又大,真個施展開來,莫說兩重甲,三重也自劈透了。

但是這樣殺人,招招全力以赴,卻是極為耗力,方傑殺這十余人,倒比此前撞陣殺百余人還累些。

一時駭然叫道:“罷了,是我不識厲害,領軍撞入這鬼軍中,白白累死了這些精銳,我縱身死,也償不得這等罪孽。”

司行方見他消沉,怒罵道:“方傑,瓦罐不離井上破,當初童貫打入幫源洞,你我就是該死的人,白白活到今日,每一天都是賺來的,縱然今日身死,亦不可折了明尊體面!”

方傑不忿道:“我豈在意自家性命?只是心痛這些豹騎,梁山兄弟們千辛萬苦方練出這般勁旅,只因我不識進退,累及彼等,死也沒臉見人。”

司行方聽罷,嘆一口氣:“既然如此,你我合力殺條血路,救他們走路便是。”

方傑一咬牙:“殺!”

這兩個好漢,齊聲呐喊,一口刀、一條戟,合力便往前殺,然而鐵浮屠廝殺自有妙處,三人一組循環不休,便似一堵不住周轉的鐵墻,方傑同司行方奮力殺翻百余人,依舊不曾突出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