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回 龍騰虎躍戰旗揚(上)

金彈子這一戰,真正是小刀劃屁股——開了眼也!

他乃大太子粘罕之子、國相撒該之孫,血統極為高貴,又因自幼力大,天賦驚人,族中人人都加寵愛,一向沒怎麽遭過挫折。

況且他懂事時,女真勢力已然崛起,雖然僻居會寧府,卻稱得上養尊處優,性子中不免有幾分稚氣,不似父兄那般頑強剛毅。

直到今日一戰,先遇金鼎、後遇滄州營,都是寧死也要咬敵人一塊肉的狠角,讓金彈子深受沖擊。

又有完顏孛吉相救,死在眼前,完顏斜也強忍喪子之痛,神色不變——

這才讓他隱約意識到,自家一個小小的族群,何以竟能並吞強國,乃至於縱橫天下!

“哇呀呀呀!”

金彈子情不自禁一聲怪叫,刹那間,仿佛有什麽東西破殼而出,只覺情緒激蕩無比,不吐不快!

他圓瞪起一雙獅眼,奮力往回便殺,那兩口大錘上下飛舞,真個是——

手擎日月砸星辰,世間再無這般人!

正沖殺間,迎面撞見大將王淵。

王淵畢竟同王稟有些香火情,見金兵主帥親自沖他本陣,放心不下,特來相援,卻不料同金彈子撞個正著,一時心中大駭,連忙引兵要退。

金彈子正是戰意勃發之時,喝道:“南蠻哪裏跑!”

縱馬直追上去,雙錘起落,砸得王淵麾下兵卒四分五裂、骸骨橫飛,一路錘不停手,殺翻三五百人。

王淵先還視若不見,只顧奔逃,後來聽得麾下部眾慘叫連天,終於難忍,一勒韁繩,回轉身來:“狗韃奴好無禮,老爺今日同你拼了這條命罷!”

咬牙切齒打馬沖來,盡全力揮刀劈砍,金彈子提錘相迎。

兩個硬碰硬,戰了三五個回合,王淵只覺從肩膀、臂膀到手掌,盡是一片酸麻,胸口亦是悶得透不上氣,不由暗自泄氣:想不到今日死在此處。

正窘迫間,忽聽一聲怪叫:“王將軍休怕,王稟來也!”

王淵大喜:“哎呀,王稟將軍,快快救我!”

原來方才金牙忽、銀牙忽兩個,得了斜也指點,誘著王稟廝殺,漸殺漸遠,把他勾離了滄州營,卻不料斜刺裏鉆出嶽飛一部!

嶽飛馬快先到,手起一槍,挑了金牙忽,銀牙忽大驚欲逃,王貴趁勢一刀,一發劈死。

嶽飛見王稟滿臉黃豆大汗珠,口鼻流血不絕,不由心中難受極了,拉住韁繩勸道:“王將軍,且去城中稍歇,待末將殺退金兵,請名醫替將軍調養……”

話未說完,王稟已然大怒:“小兒郎好大口氣!你等乳臭未幹,尚在疆場殺賊,我乃國家大將,難道坐視成敗?閃開些,都不要擋了某家殺敵!”

王貴忍不住怒道:“喂,你這廝不識好人心麽?我看你這傷勢,已是……”

話沒說完,已遭嶽飛伸手捂住了口,陪笑道:“這廝不是個會說話的,將軍莫加理會。”

王稟撇嘴道:“我乃大將,難道同你等小兒置氣?”忽然身子一探,劈手奪了王貴那口金刀,丟下自己麻花般大刀,哈哈大笑,殺轉去了別處。

嶽飛長長嘆氣,松開手,王貴叫屈道:“大哥,小弟說錯了麽?看他模樣,分明是油盡燈枯,神智昏狂……這也罷了,他還奪我寶刀!”

嶽飛雙眼泛紅,唏噓道:“賢弟,你等且記著,這個王將軍,正是我等武人表率,他使你大刀殺敵,乃是你的榮耀!罷了,將軍陣前死,馬革裹屍還,我等且多殺金狗,便算替王將軍踐行。”

說著下馬,撿起金牙忽的狼牙棒,塞到了王貴手裏。

王貴、張顯、湯懷聞言,亦覺心酸,各自掬一把男兒淚,舞起兵刃,隨著嶽飛沖殺。

王稟殺了一轉,忽見王淵被金彈子打得手忙腳亂,大吼一聲,便行殺上,手中金刀亂劈,倒把金彈子攻勢接下了八成。

王淵方才在城樓遠眺看不真切,這會兒並肩而戰,才看出王稟不對勁,心中駭然道:“我道他如何變得這般厲害,卻是殺迷了心麽?”

隨即把心一橫:管他迷心不迷,趁他這般能戰,且合力斬了這金彈子,斷他金國一翼!

當下大吼一聲,放手猛攻,一時間,王稟王淵兩口大刀此起彼伏,一個正面硬撼,一個左右修削,竟是將金彈子壓制在了下風。

完顏斜也見了大驚,正要殺去幫忙,忽聞背後一片慘呼。

扭頭看去,卻是數千騎兵,都跨快馬,著輕甲,帶雙弓,鞍前鞍後掛著四壺羽箭,正把箭矢潑雨般射來。

“啊呀!好精銳的弓騎!”

這正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斜也這等宿將,一眼掃去,雖不曉得這便是梁山苦練的飛騎,卻也看得出來者不同凡響,扭頭四顧,大叫道:“宗幹,我女真健兒的射術,比不過南蠻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