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四回 無憂洞中締新盟

老曹汴梁一戰,其志本在速得。

前番打太原,得知呼延灼急報太原警訊,關勝左思右想,只令郝思文領兵三千來替守雁門,教呼延灼引本部兵馬救援,老曹見葉知秋,當即看出關勝坐鎮山後九州,日子怕是不大好過。

不然太原一失,雁門以北皆成飛地,以關勝將才,豈能不知?

推而及之,殺虎口若是壓力甚大,那麽長城一帶諸關,只怕壓力都不會小。

老曹口中不多言,恐眾將分心,自家心中,卻是暗含焦灼。

他自千年迷夢中醒來,對於許多冥冥中事——譬如天命,自覺比別人多一份感懷。

如果說千年前,漢末三分,天命在曹孫劉三家輪轉。

那麽如今天命,想必便是在完顏氏一族。

雖然“孤既然來,便是天命”的自信,老曹依舊深俱,但也不敢因此小覷了龍起於白山黑水的女真一族,因此急急欲了中原事,再赴塞外定雌雄。

汴梁此城,老曹往來多遍,自不陌生。

縱然老官家為了美學上的考慮,耗費巨資,把原本曲折呼應的城墻拉得筆直,但城墻的高度、厚度,畢竟雄絕天下,加上各城門皆建甕城,著實易守難攻。

若非如此,當初老官家如何得以疲敝之軍,先後擋住遼金攻打?

因此若要打這等雄城,或是以大軍圍合,曠日持久,耗盡他城中氣血,或是裏應外合,於城中安插內應,尋機破之。

老曹心思都在女真處,哪裏有許多功夫與他虛耗?早便存了用內應的心思。

自殘遼占得汴京,許多老實百姓倒還罷了,卻有不少身懷武藝的江湖好漢,豈肯同敵國效力?因此各自設法出逃,其中有功敗身死的,自然也有得手逃出的。

譬如老曹如何得知,遼軍破城無憂洞出了大力?便是在洛陽時,六扇門中逃出的一位好手,特地告知。

此人本是開封府一名捕頭,姓張名曉慶,善使一口長刀,諢號“飛沙刀”。

當初王時雍效力楊戩等人,便調麾下衙役、捕頭,要夥同他們奪門獻城,便是這個張曉慶,假意相從,待王時雍一去,召集眾人密議:“諸位,我等兄弟,久居汴京多年,腳下之土,乃我家鄉,身為男兒,不能保家護國,已然可恥,豈有勾結異族,把家鄉送於他殘害道理?”

要說這些六扇門人物,平素裏勒索商戶行人,指鹿為馬、壓榨良善的惡業,亦都做下不少,然而耗子扛槍窩裏橫,豈有勾結貓兒再來禍害的道理?

因此聽了張捕頭一席話,眾人都激起義憤,紛紛嚷道:“張大哥說的是!我等雖不懂什麽道理,卻都是有骨頭的男子,該怎麽做,張大哥吩咐便是!”

張曉慶大喜,當即道:“王時雍之輩並無兵權,若要舉事,無外乎家中護院健仆,我等這些日兵器不可離身,見他事起,一舉殺出,拖住他這幹人,時候一久,將軍們反應過來,自然領軍剿滅,汴京便可無憂,我等亦都有功勞可分。”

然而張曉慶見識終究有限,卻不知秦檜安排下奪城計策,楊戩之流不過障眼法,真正殺手鐧,卻是“汴梁夜天子”、“無憂樓主”華朝煙!

於是事發當天,無憂洞高手全出,自這幹捕快衙役背後殺起,直殺得人頭滾滾、血漫長街——

要知平素這些公差,便和無憂洞惡徒有些許勾結,總的來說還是貓和老鼠的關系,如今鼠輩得勢,豈不要將貓兒趕盡殺絕?

當時情況,衙役們殺得大敗,無憂洞高手趁機攻上城墻搶門,張曉慶見事不諧,只得落荒而逃,不想他往日裏嫉惡如仇,鋒芒太盛,兩個無憂洞惡徒竟然寧肯違了洞主意思,也要將他追殺。

張曉慶吃他兩個追得上天入地無門,跑過幾條街,將心一橫,反闖入無憂洞去。

他們這幹捕快,對於無憂洞深處情形雖然不知,外圍通道,諸處入口,百余年代代相傳,倒是摸得熟悉。當日洞中一場追殺,三人各自拼命,最終張曉慶還是憑借家傳絕學“飛塵手”,將兩個惡徒殺死。

殺了二人,他也半身帶傷,當下尋思:了不得,上至一二品大員,下至無憂洞、鬼樊樓這些怪物,聯手要賣汴京,我這一身傷勢,如何能挽狂瀾?且借無憂洞的溝壑逃出城去,慢慢再做道理。

他判定了方向,摸摸索索便往外走,及至半途,有些迷路,焦急之間,忽聽前方有人大罵遼人背信棄義,連忙屏息藏身。

不久,卻見華朝煙半身是血,身上插著幾支長箭,一瘸一拐,罵罵咧咧,自他不遠處經過。

張曉慶久混江湖的主,一眼便看出必是遼人過河拆橋,反擺了華朝煙一道。

暗自幸災樂禍一番,待華朝煙去遠,他順著對方來路遁出,涉水逃離了汴梁城,尋個相熟的農家養好傷勢,打聽到皇帝跑去了西京洛陽,也便趕往投靠,卻被老曹要打探汴梁失守經過,將他挑出,就此帶在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