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回 一腔熱血響如潮

卻說呼延灼報名而戰,自稱“雙鞭”,手綽長槍一杆。

這本也沒什麽,不知何故婁室就發了怒,咬牙道:“你這等宋狗,總是一般奸詐,受死!”大刀掄起,便同呼延灼交戰。

韓存保本也有意去戰婁室,只是慢了一步,嘆息道:“這呼延家後生的馬匹倒快!唉,吾等去歲在應州決戰遼兵,眼見要勝,便是這狗才殺出,以至功虧一簣,一戰害死我軍多少將士?便連李從吉李節度也吃他殺了,吾只恨不能親手殺他報仇。”

老曹哈哈一笑,揶揄道:“韓節度,據武某所知,那日金狗殺到,氣焰囂狂,你等眾將卻都怕背了兩國盟約,不敢與戰。好家夥,赫赫十三萬大軍,身上披的是甲,手上拿的是刀,卻一個個只知奔逃,吃兩萬金狗一陣殺得大潰,只有嶽飛小兄弟四個,領了千把人反抗,稍微為我漢兒挽得一絲臉面,不知是也不是?”

韓存保老臉一紅,強辯道:“老種相公不肯輕啟戰端,韓某有什麽辦法?你道吾韓某人是貪生怕死之輩乎?”

曹操笑吟吟擺手:“不敢不敢,韓節度軍中宿將,自然顧慮也多,比不得嶽飛那等少年兒郎一腔血勇,也自尋常。況且此次韓節度隨老種相公領得殘兵,義赴太原,風骨也自可見,武某只是感嘆,大宋軍將,多有善戰好漢,如何卻是屢戰屢敗?以至半壁江山都殘破如此。”

韓存保待要反駁,轉念想想當下局勢,不由長嘆一聲,呆呆無言。

周侗在一旁,殺得氣喘籲籲、汗流浹背,本來避過臉不去看老曹,聽得提及他心心念念的愛徒嶽飛,躊躇半晌,終於忍不住過來,馬上抱拳:“‘武孟德’,好久不見。”

老曹扭頭一看,微吃一驚,當初見這老頭時,年紀雖大,但是高大威猛,不遜壯年,如今數載一別,竟是形銷骨立。

看他顫巍巍坐在馬上,大約戰甲也披不動,只著一身寬寬蕩蕩青衣,雙目深陷,便似一副大骨頭架子一般,殺得半身都是鮮血,望著自己,強擠出一絲笑意。

神色不由莊重起來,抱拳還禮:“老宗師,一向久違了。”

周侗見曹操不曾奚落他,心中稍安,笑容中的尷尬也去了幾分,低聲問道:“小徒嶽飛,如今可好?”

“好,好極了!”老曹大拇指一翹:“老宗師,明人不說暗話,武某也不怕當著韓節度面揭短,應州一戰,我派兄弟打探回實情,當時便同眾人道,大軍十三萬,只有一千是男兒!”

韓存保翻了個白眼,然而老曹說得本是實情,他有什麽話說?

老曹繼續道:“這一千男兒,卻都是被令徒意氣豪情所感召,後來宋軍大敗後,他領這支人馬藏在恒山,屢次截殺金兵,幫了我的大忙,後來武某於桑幹河大破金兵,也多虧了令徒義助,一箭射得婁室落馬,若非命大,早已死了。”

周侗聽了,老懷大慰,一張老臉笑得菊花一般:“好,好孩子,不枉老夫用心教他一場。”

老曹點點頭,又道:“令徒承蒙教誨,不屑與武某為伍,此戰之後,便去雁門相幫宗澤老將軍守關,彼時情形,將軍把住雁門,武某趁機占了山前山後十五座軍州,陳兵寰州之下,殺得金兵寸步不敢出城,眼見就要困死,卻不料忽然一日,宗老將軍和令徒忽然來尋,老宗師道是如何?卻是大宋天子高瞻遠矚,派了親信前來,把宗澤下獄,占了雁門關,要請金國兵馬入境相幫,抵敵耶律淳那夥……”

他說到這裏,看著周侗失望的神情,忽然嘿嘿一笑:“令徒這一次,卻是膽大包天,不曾遵從老宗師忠君愛國之教導,竟然違背皇命,放出了宗澤來,唉,真正是不當人子。”

說罷連連搖頭,仿佛很為嶽飛的行為惋惜。

周侗神情變幻,終於長嘆一聲,泄了氣一般低聲道:“引金禦遼,此亂命也,鵬舉不遵,非不忠也。”

曹操眼睛瞪起,露出驚訝神色:“老宗師何出此言?皇帝者,天之子也,言出法隨,四海皆遵……”

話音未落,忽然林沖厲聲嘶喊:“哥哥小心!”

周侗眼中精光一閃,飛撲至老曹馬上。

曹操大驚,以為這老兒惱羞成怒,盡欲傷他,正要出手抵抗,奈何周侗速度便似鬼魅一般,只覺眼前一花,已經被他死死抱在懷裏。

周侗如今雖然消瘦,但個頭畢竟在那兒,這一抱老曹,連腦袋都按定在懷裏,身上那混雜在汗水裏的老人味,直沖老曹鼻腔,老曹大怒道:“該死老兒……”

話未說完,周侗身子忽然一陣急顫——仿佛被人打了幾拳。

老曹一凜,強行從他胳肢窩下探出腦袋,只見幾支長長羽箭,紮在周侗背上,鮮血把藍衫都染做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