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回 不以天下奉一人(下)(第3/3頁)

嶽飛同他們自幼結交,彼此深知肺腑,心曉得這幾個兄弟,已被對方說動,卻生怕幹擾了自己思緒抉擇,故此找借口離去。

他低頭沉思一陣,只覺心亂如麻:

自幼母親教他,為子須盡孝,為友須盡義,為臣須盡忠,習文練武,忠君報國,方是大丈夫所為;

師父亦教他,心要正,路要穩,上得報君王,下得安黎庶,方是大丈夫事業。

只是從沒有人告訴他,那高高在上君王,若是自家領頭賣國害民,大丈夫該當如何?

心中思緒如潮,口中下意識道:“不以天下奉一人……”

反復念了幾遍,忽然淚如泉湧,如望救命稻草一般望向宗澤:“宗將軍,晚輩資質駑鈍,被他言語所惑,心中百般糾結,還望宗將軍有以教我。”

曹操嘆口氣道:“你這真是問道於盲了,汝霖公一身驚天動地本事,只因不肯害民、苟合於權臣,做文臣做了幾十年,才做到區區通判,做武將打一仗輸一仗,如今情急之下,甚至來尋我這等惡人相幫,你心中苦,你道汝霖公心中便不苦麽?”

宗澤本來打疊精神,正要用心去替嶽飛解惑,聞聽曹操這幾句話,只覺一口氣泄去無蹤,哭笑不得道:“‘武孟德’,汝殺人還要誅心乎?逼得急了,老夫撞死在你帥帳中,全我一生忠義。”

曹操手一攤,笑眯眯道:“你撞死了,武某自替你厚葬,只是雁門關丟在汝手,汝霖公若能瞑目,只顧去撞便是。”

宗澤把他袖子一扯,吹起胡子道:“你亦不必唬弄老夫,你這廝為人,吾如今略知,或者不恥當今朝堂,但更加忌憚異族做大,因此絕不會坐視雁門這等險隘落入金國掌中。”

曹操聽了,瞪他半晌,無奈一笑,看向嶽飛:“鵬舉賢弟可見?此公心中,武某不是忠良,但要為國家出力時,他卻來找武某。”

宗澤看向嶽飛嘆道:“鵬舉,你之所惑,如今老夫亦難開解,只是送你幾個字:且行,且看。真的難假,假的難真,一時看不清,就慢慢看下去,總有雲散皓月現,水枯明珠出之時。”

嶽飛究竟不是常人,聞宗澤言語,當即收斂神情,擦淚道:“宗將軍說得有理,晚輩畢竟年幼,所學所見,都還有限,一時想不通,且存在心中慢慢咀嚼。眼下之事,還是雁門關丟不得。”

老曹笑道:“實對你等說,幽雲四下,長城諸關,如今皆在武某掌中!金國大軍不得輕入,婁室這些殘軍亦不得出,彼即占了雁門關,同在瞏州也自無二。”

宗澤嶽飛之所以怕丟雁門關,便是擔心失了此關,金兵一旦見識了南國花花世界,起了貪戀,長驅而入便似無人之境,聽了老曹之言,先是一呆,繼而大喜——

只要長城諸關不丟,他幾萬孤軍,能折騰出多少浪花?

曹操忽有嘆道:“只恨我麾下兄弟,將才無窮,帥才卻是不多。如今殺虎口,有朱仝、杜壆、呂方、郭盛四個,領兵萬五鎮守,朱仝雖然穩重,畢竟不曾獨領大軍,若是真被金兵克破,也是麻煩。”

宗澤苦笑道:“‘武孟德’,請將不如激將的道理,老夫十歲就明白,你不必激我,雁門關失於老夫之手,便去殺虎口相幫參謀,將功贖過也好。”

曹操又看向嶽飛:“鵬舉賢弟許多事情還待想待看,此時讓你在我麾下,你自不免委屈,倒不如暫往居庸關駐馬,彼處形勢之重,你當知曉!如今乃是我鮑旭、曹正、項充、李袞四個兄弟把守,這四個兄弟都出身江湖,兵法戰策不大通曉,鵬舉若不辭艱辛,不妨往之,一則幫天下漢人守住此關,二則正好可以使人往河北,聯絡你師父,請他老人家看一看幽雲之地的情形,再問他昔日之爭,如今可有別想?”

嶽飛一聽,果然松一口氣,點頭道:“居庸關乃是長城鎖鑰,著實不可大意,‘武孟德’既肯信我一介小子,此身不死,關隘不失——只是嶽某有言在先,我此去,是為漢家守關,非是為你之臣。”

曹操一本正經:“自然如此。”

心中搖頭:罷了,又一個降漢不降曹的,只是……你須沒個愛哭的哥叫你牽腸掛肚罷!

隨即笑道:“汝霖公乃天下奇才,鵬舉賢弟亦後起之秀,有二位相助,武某便可安心同這夥金狗周旋一二也!”

有分教:老曹麾下帥才稀,小嶽老宗暫且依。百戰黃沙金甲透,血花開遍征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