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回 暗潮湧動汴京城(上)

童貫得了官家指示,出宮直奔黃河水師。

幸得之前天寒地凍,黃河水師盡數撤回金明池貓冬,不然黃河千裏濤濤,一時卻於何處尋他?

童貫也不進他行營,就左近找個茶樓,要了一間雅座,派遣從人拿了他令牌,入營召聞人世崇來見。

不多時,聞人世崇孤身一個,跟著那從人來到。

見罷了禮,童貫笑吟吟喚他坐下,屏退左右,關了房門,親手先替聞人斟下一盞茶湯。

聞人世崇乃是老江湖了,又是早有準備等他來,連忙做出一副誠惶誠恐、感恩戴德神情,點頭哈腰,恭恭敬敬雙手接了那茶。

童貫見他這般做派,果然暗自點頭。

便先把水師訓練情形,胡亂問了幾句,聞人世崇有條不紊,一一答了。

童貫順口誇贊幾句,又說了幾句閑話,這才緩緩道:“如今遼軍占了河北,一旦過得黃河,便至汴京,聖心因此焦慮,聞人呐,此刻若有人能挽此危局,免不得青雲直上。”

聞人世崇連忙抱拳:“恩相,黃河水師自末將以下五千袍澤,每日枕戈待旦,一心為恩相出力!”

他說為恩相出力,而不是為國家出力,童貫聽在耳中,甚是快活。

笑呵呵道:“你是老夫的愛將,自然同老夫一般,滿腹都是忠肝義膽、熱血豪腸!”

說著站起身來,慨然嘆道:“哎!這般說來,倒是不枉老夫當年一心一意要提拔你!記得那時,武植還同老夫說,你曾從賊,心性難定,勸老夫不可重用。然而老夫心中,卻只想為國家選拔人才!又念及男兒丈夫,年輕時行差踏錯,總是難免,可是若無人點撥,如何才能重履正途?便似十節度,昔日不是也同朝廷作對,如今若何?”

聞人世崇頓時露出愕然不解神情。

童貫說話時一直緊盯著他,立刻便道:“怎麽?”

聞人世崇似有難言之隱,咬牙半晌,吞吞吐吐道:“末將一直以為,是武節度推薦,方才得了這水師統領一職。”

童貫暗自點頭,臉上卻做出嘲笑神情,搖頭道:“可知人心難測也!此事若不是你我當面對質,誰能曉得始末?實話對你說,你軍中那位副都統張橫,便是武植的人手,卻是老夫欲要用你,他不得以,才派出此人,以為監視之意。”

聞人世崇張口結舌,片刻,露出憤憤之意。

童貫冷笑道:“人心險惡,你這等粗豪漢子,自然難知。你這些時日,可曾同武植聯系過?”

聞人世崇搖頭道:“自剿滅田虎後,便不曾再見,只是……逢年過節,他麾下商行都會送來些禮物,末將也都收了。”

童貫露出嘲弄之色:“呵呵,此人便是會弄這等手段,不信你的也是他,要招攬你的也是他。聞人,你可知道他為何這般做?”

聞人世崇茫然搖頭。

童貫眼神瞪起,一臉痛恨:“此人,怕是生出不臣之心久矣。老夫當初也是為他所騙,特地委以重任,派他出使金國,如今想來,他只怕是故意要去一看金國虛實……這才好在金遼之間下注!”

他自被武松暴打,早把武家兄弟恨入骨髓,沒一日不想著如何對付二人,再思及許多往事,自然推斷出武植早有不臣之心。

可是武植如今地位、軍權,大半都是出自童貫,在朝堂眾臣看來,武植分明就是童貫一夥的人物,童貫若要弄他,還必須好生布置一番,若是平白便下手,先不說成功與否,自家先要弄個威嚴盡失。

聞人世崇,在童貫眼中便是武植一黨,是要一並對付的,然而只因“郭京”一番話,官家欲要重用,他也只好按捺下原本心思,先把功勞占住,再來看能否收得聞人世崇相助。

“在、在金遼間下注?”聞人世崇大驚失色,隨即露出不平之意:“這、這不是裏通外國麽?”

童貫點了點頭,聲音愈低:“他何以要交好你?只怕早已打了主意,要利用你水師奪城,取汴京做晉身之功,只不過不知是獻給金國還是遼國罷了。”

聞人世崇愣了愣,大怒道:“豈有此理!某昔日便是隨王慶造反,好歹也是漢人自家的事,裏通外國,卻不是成了石敬瑭?”

童貫冷笑道:“這便是張橫的用處了!到時候你若是不肯相從,只怕一刀便割了頭去。屆時自然是他接掌了水師……這偌大汴京,還不是予取予求?”

聞人世崇忽然起身,又驚又怒,咬牙發狠道:“恩相不必多說了,末將這就去宰了張橫和童氏兄弟!”

童貫見他殺機畢露,暗自歡喜,忙伸手拉住道:“不可!大戰在即,殺了副統領,豈不是平白把軍心擾亂?聞人,待你對付遼兵時,讓他死在遼人手中便是。”

聞人世崇眼神一亮:“恩相,好一條妙計,豈不便是借刀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