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回 北院王臨陣罵敵

老曹領此八千軍,行不出數裏,遠遠望見一彪軍來,都打金軍旗號。

這一帶乃是平原,視線極佳,老曹指著遠處激揚而起的塵土,笑道:“姐夫,你看他行軍,煙塵低矮寬廣,大致都是步卒,約莫兩萬余人,與我等所料無差。”

耶律撻曷裏忙道:“卻當如何應對?”

曹操道:“且令兵卒布陣,擋他一時,此地太過平曠,包抄之軍須得繞遠,我這裏多擋一時,他離死路便進一步,今日一戰,便叫新帝揚名天下,使那些降卒離心。”

耶律撻曷裏連忙令眾軍列陣,又請了天興帝親臨陣前。

少年皇帝穿了一身金甲,輝煌醒目,行至陣前,豎起皇旗,曹操湊上前,低聲道:“皇上且去說上幾句,以勵士卒戰心。”

敖盧斡激動地滿臉通紅,狠狠一點頭,策馬而出,金甲白馬,於自家陣前來回驅策,高聲叫道:“朕乃大遼國天興皇帝耶律秀,今日與諸位共赴國難,同戰沙場,實乃平生之幸……”

他胸中想說的話不少,只是初次做這般大事,又是興奮、又是緊張,只說了兩句,腦海中便一片空白,一著急,幹脆抽出寶劍,狠狠一擲,刺入地面半截。

手指著那劍叫道:“朕非大言之人,平生不愛說空話,諸位請看,此劍之所在,即朕之所在,今日一戰,任他敵兵萬千,朕絕不退後一步!”

曹操見這一幕,啞然失笑,暗忖道:本初當年擲兜鍪死戰,不曾目睹,今日倒是補上了。

遼兵們士氣本不甚高,但見敖盧斡如此豪氣,都不由想起遼國往日榮光,激發起了胸中血性,齊聲高吼,若群狼嘯月。

這時對面敵軍也到了近處,見他這般氣勢,未敢直沖,也自列成陣勢。

兩陣對圓,一員金甲大將縱馬而出,手指著敖盧斡大罵道:“敖盧斡,你背著王爺私逃,可謂叛臣逆子!如今見了蕭某大軍,不速速下馬受縛,竟欲頑抗乎?”

敖盧斡平生最恨之人,便是這蕭奉先——

這廝的妹妹乃是元妃蕭貴哥,生下三個皇子,封為梁王、秦王、許王,蕭奉先之所以大肆陷害敖盧斡母族親眷,便是想讓自家外甥成為太子。

此刻見蕭奉先指著自己鼻子罵,敖盧斡怒往上沖,正要反駁,卻聽曹操低聲喝道:“陛下何等身份?豈能同一佞臣對罵?且讓北院大王出馬,質問他是何人!”

敖盧斡一想對啊,我一個皇帝,和他對罵,萬一還罵輸了,這臉皮去哪裏撿?當即看向自家姨父。

撻曷裏正準備看戲,不料自己卻是主演,倉促出馬,一時不及組織言語,也顧不得許多,順口大喝道:“呔!你是何人,敢對我主犬吠!”

話一出口便後悔:啊呀,不該聽便宜妹夫所言,他不知對方是誰,我卻知道,這般明知故問,不是鬧笑話麽?

然而後悔的念頭只一轉,便見蕭奉先啞口無言,面色難看,忽然回過神來——

啊喲,這一問妙得很呐!如今天祚帝降了金國,他便是金國臣子,大遼給他的身份,豈有臉面說出口?至於金國的身份,天祚帝自己才混了個雲州王,這個奸佞又能有什麽身份?

這才明白老曹為何要他如此質問。

這一下靈感可不就有了麽?只見撻曷裏仰頭大笑三聲,把自家盔甲一拍:“嚯嚯嚯,我乃大遼國北院大王耶律撻曷裏,來將遲遲不通姓名,莫非姓豬名狗,怕賤名為人取笑不成?”

老曹苦笑搖頭,這大姐夫平時附庸風雅,實則肚內空虛,這等罵戰,倒和村夫罵街一般了。

蕭奉先萬沒料到,自家北院大王頭銜,居然被撻曷裏無恥頂充,又聽他罵的難聽,愈發惱怒,大喝道:“雲州王歸順大金,世上已無遼國,哪裏來的什麽北院大王。你等亂臣賊子,勢單力薄,若行頑抗,徒令將士枉死耳!”

又指著小皇帝罵道:“還有你敖盧斡,如今大金國國勢煌煌,天下誰能相抗?雲州王降順金國,只為遼國百姓少遭劫亂,乃是順天應仁之舉,你這廝趁機竊取神器,害國害民,為臣可稱不忠,為子堪稱不孝,你一個不忠不孝之人,有何面目活於世間!”

“你!”“你!”

姨父和外甥同時漲紅了臉,一指對方,沒了下文。

曹操搖頭嘆息,忍不住便要親自上場,轉念一想,我大姐夫把《出師表》倒背如流,看來對諸葛亮頗是推崇,那段詞兒說不定也曾背過呢?

遂咳嗽一聲,低聲道:“此人所言,恰似當年王朗。”

撻曷裏精神一振,心道你早說諸葛孔明我便不困了!

當即“嚯嚯嚯”大笑三聲,放開嗓子叫道:“吾以為昔日大遼王侯,必有高論,豈期出此鄙言!吾有一言,諸君靜聽:昔日天祚皇帝在位,赴混同江釣魚,按例召見女真諸部酋長,令彼等依次歌舞,至完顏阿骨打時,阿骨打再三不肯,天祚皇帝惱怒,遂對蕭奉先曰:此人跋扈,當誅殺之,卻是蕭奉先這老賊,再三苦勸,聲稱阿骨打粗人不識禮儀,殺之有礙諸部歸化之心,天祚皇帝信他讒言,縱虎歸山,以至後來做大,多少遼國好男兒,死於戰場,皆托他蕭某人之福也!”